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net--- 书本网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穿越之三世情劫 【作者】清霖雪 【字数】77466 【简介】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盘古开天辟地。 她是小小的青丘女帝,他是上古时期魔族始祖。 “私通魔族,天道当诛!” “六界难容,有违天理!” “不入轮回,罪应灭魂!” 他以心为契,以血为媒,辗转于海角天涯,寻找她的缕缕残魂。 “你丢了一段记忆,我丢了一颗真心,算不算是两不相欠?” 第一世,她是卫鸢儿,小家碧玉,心心念念青梅竹马,十年相伴,惨遭抛弃。 第二世,她是宋清歌,大宋公主,痴心错付,国破家亡。 第三世,天知地知,她不知,他也不知。 若非缘浅,岂会在忘川河畔,奈何桥边执着等待? 若非情深,岂会在三生石上,镌刻彼此姓名? 生生世世,永生永世,花开彼岸,花落忘川…… 【正文】 第1章:血光之灾 林荫小道上。 “秦学姐,我……我……那个……”少年的脸涨得通红,踌躇了半晌。 秦雪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眼里平静无波。 “你是想说你喜欢我对不对?” “啊?学姐怎么这么聪明啊……”他挠了挠头,鼓起勇气递上了情书,脑袋埋得更低了,“我……很喜欢学姐,学姐会……喜欢我吗?” 秦雪听了之后,只是笑笑:“抱歉,我不能接受你。” 他惊愕地抬起头:“为什么?” “不喜欢还有什么为什么吗?”秦雪转身离开,“我不想花时间在这种没意义的事情上。” 清风拂过,少年的脸上一片阴鸷,他喃喃道:“秦雪,你会后悔的。” 秦雪,是A大的传奇,成绩第一,长相第一,运动第一,家世第一,如同天之骄女,受万人敬仰。 放学时分。 秦雪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她父母的秘书打来的。 “小姐,先生和夫人今晚有事,要你先回去待着,生日礼物都在小姐房里,保姆会照顾的……” 秦雪望着天边那一抹夕阳,莫名地觉得有些刺眼。 她不禁用手挡住了阳光,然后,心下一片凉意。 “哪来的乞丐?” “嘁,学校都不管管,也不怕脏了我们的地。” 有些人起哄着,向那边扔石子,引起一片欢呼。 “哈哈哈,臭小子,这是赏你的!” 秦雪走了过去。 “秦雪啊,要不要也来爽爽?”有人分给她几颗石子。 她看了看手中的石子,又看了看穿着一身破烂,蜷缩在角落里的那个小乞丐,缓缓将一把石子举过头顶,然后砸过去。 却不是那个乞丐,而是那群起哄的人在嗷嗷叫。 “秦雪,你砸错人啦!痛死本大爷了。” 她不理会,从口袋里摸索出一块钱,放在了那个乞丐身边的破碗里。 “我能帮你的,也只是一块钱的事,但更多的要靠自己。” “哇哦,我们女神好善良!” “秦雪女神,我们爱你!” …… 那个乞丐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将那一枚硬币握在手中,仿佛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这几天你会有血光之灾。”他声音沙哑。 秦雪挑了挑眉,笑容明丽,不以为意。 然后,没过多久,这番话却应验了。 “砰——” 巨大的撞击,伴随着冲天的火光和浓重的黑烟,一辆大卡车和一辆轿车撞上了。 而此刻的秦雪,还有她的司机,就在那辆小轿车里面。 秦雪努力睁开那双被烟熏得睁不开的眼睛,看见了满脸鲜血的司机,一动不动地躺着。 周围灼热的空气扑面而来,她想呼吸一口空气,却是烟尘,胸口渐渐发闷,她的气息也渐渐微弱。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她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竟然看见了当初在校门口的那个乞丐……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在看着她,与惊恐的人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警车鸣笛的声音,人群尖叫的声音,还有闻讯赶来不住哭泣的父母,在这一刻都离她远去,一片喧嚣中,她泛起薄雾的双眸,望着那个人,然后闭上了眼。 “这几天你会有血光之灾……” 真的,被说中了呢…… 第2章:游戏? 然而当秦雪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竟然是站在那人身旁。 哦不,应该用“飘”这个字了,因为此刻的她成了一缕孤魂。 她的身体在那场车祸中鲜血淋漓,火光湮没了生前的一切。 她的母亲在父亲怀中哭得几近晕厥。 “爸,妈……”她有点想哭,可是眼中再也无法积聚泪水。 她甚至,连脚步都无法挪动半步。 “秦雪,你该走了。” “嗯?”她都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巨大的吸力推进了一个黑洞中。 秦雪被弄得晕头转向,一个重心不稳,快要摔倒的时候,怎么着前面的男生也要像偶像剧演的一样,来一个深情的拥抱吧! 可是……可是…… 她只是像气球一样,飘得更高了点。 灵魂难道不受重力的影响? 秦雪眨了眨眼。 她摇了摇手上的手铐,那手铐的另一端,是她认识又不认识的人。 他的乞丐装已经褪去,换上了黑色的风衣,长长的领口竖起,一副银色的面具完全盖住了他的面容。他身形颀长,举手投足间,很难让人联想到他是一个鬼差。 但是他说话的声音还是蛮好听的,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你都死了,不会伤心?”他带着她走过鬼门关,走过黄泉路,走过那片妖艳的彼岸花。 她想她会记得这天,火红的彼岸将他冰冷的面具融化,白皙透明的皮肤泛着莹光,彼岸花开,花叶永不相见,灿烂如云霞般照耀着阴暗的地狱。 “我从小就冷心冷情,对我来说,生死有命。” 每一个人从出生开始,就向死亡走去,每一个日出日落,都是走向终结的步伐…… 阎罗殿? 他们进去了。原以为阎王是个长相恐怖,带着高帽,身着古装的……额……鬼怪。 然而真正见到了,也不是特别让人惊讶,只不过是络腮胡须多了些,身体壮硕了些,皮肤黑了些,然后穿着类似清朝官员的朝服,剩下其他的倒和正常人没什么不同的。 “你,就是秦雪?”声如洪钟,还有袅袅回音,的确和阎王很搭。 她点了点头。 “哈哈哈……”阎王的笑声听着渗人,“小女娃,有没有兴趣玩个游戏啊?” 他大手一挥,秦雪便有了实体,不用飘在上空了。 秦雪皱了皱眉:“为什么?那么多人怎么偏偏是我?还有,如果我答应你的话有什么好处呢?” “你可以获得重生。”阎王顿了顿,“而且,那些你所想要的,都会拥有,比如你父母的关心……” 她紧紧地攥紧了衣角,片刻,她勾起一抹笑:“我答应了。” 虽然,她并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游戏,但是,她却很好奇。 手上的手铐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阎王张开手,发动法力,秦雪周围便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法阵,一阵强光过后,她便被送到一个未知的世界。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跟过去看看?” 他不说话,沉默的背影却是走向那个法阵。 阎王抚摸着粗犷的络腮胡须,眼神悠悠。 也不知道,这是喜还是悲…… 命运的转轮已然开启,祝你们两个人拥有一个好运…… 第3章:第一世·起 秦雪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周围是冰冷的河水,冷意浸入四肢百骸。 “秦雪,这便是你的第一世。”黑暗中那人的面具依旧泛着点点银光,“你要用三世历尽情劫,寻找所谓的因缘。” “什么时候地府的人成了月老啊?” “秦雪。” “在!” 不知道为什么,当他的嘴边辗转着呢喃出她的名字时,宛如三月的湖水般,别有一番风味。 “人生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如果情劫真的好面对的话,又怎么会叫劫?” 他抬起修长的手指,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点。 瞬间,很多纷乱的记忆画面涌现在她的脑海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温暖的胸膛将她紧紧抱住。 “咳咳咳……”秦雪悠悠转醒,眼里倒映的,不是蓝天白云,而是一名男子放大的俊颜。 她睁大了眼睛,猛地将那名男子一推。 “你要干什么!” “啊?”那名男子脸上泛起了红晕。 这被秦雪看见了,她不禁骂了句:“色狼。” 其实按道理来说,她应该赏一巴掌的,但是看到男子水汪汪的大眼睛,莫名地想起了以前她养过的萨摩耶,于是便改为了抚摸他的头。 谁知道他的脸更红了。 “鸢、鸢儿……”他紧紧地抱住了她,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哭腔,“他们都说你掉到河里死了,我……我不相信,太好了……你没事!” 秦雪愣了愣:“你说,我叫什么?” 这一问,他倒是直接哭出来了:“鸢儿啊……他们怎么这么狠心,把你丢到河里,现在你都失忆了啊……” “喂!”秦雪推了推他,没推动。 实在受不了了,本就昏沉的脑子,被这么一弄就更昏了。 “好了好了,让我歇会儿。”秦雪直接把脑袋靠在这人的肩膀上。 按照小黑,好吧,这是实在不知道怎么称呼他才给他起的……额……外号…… 按照他传给秦雪的记忆来说,原主是一个村里员外的小女儿,叫卫鸢儿,不谙世事,一心一意喜欢着眼前的这个青梅竹马——顾陌。顾陌是村里最有前途的人,今年秋天就会进京赶考,估摸着再不济也会有个功名。 然而卫鸢儿生母早逝,那个员外父亲取了一个青楼女子做夫人。不过幸好,比起其他女主角来说,她还是挺幸福的。至少这个青楼女子早先混迹青楼时,曾被灌下绝子汤,终生不孕,也就避免了所谓的欺凌。那夫人待原主还是挺好的。 不过这原主反而身在福中不知福,一直都认为这个夫人不安好心,甚至间接害死了她母亲。 也是个被宠坏的小姑娘啊…… 就是这样的性格才要我穿越过来帮助她的吧,秦雪如是想到。 不过根据这具躯体最后的记忆,是有人在背后狠狠地推了她一把,她才落水致死。 究竟是谁啊? “媳妇儿,你怎么了?莫不是真的落水,脑袋有了损伤了吗?”某人一脸关心地问道,只不过这表情…… 秦雪,也就是现在的卫鸢儿无语望青天,这种人真的能进京赶考吗? 顾陌弯下了腰:“鸢儿,你上来,我背你。” 秦雪再次愣了一下。 她瞄了瞄顾陌的小身板,有些小心翼翼地爬上了他的背。 有免费脚力使唤,她可能会委屈自己吗? 不过啊…… 真的,顾陌的背很宽厚,很温暖。 第4章:梦中见小黑 鸢儿啊,你终于回来了,幸好你没事,否则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跟你娘交代啊!” 还没到门口,卫员外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跑了过来。 不过,卫鸢儿却瞥见了站在府外想上前却又不敢上前的卫夫人。 “喂,呆子,放我下来。” “可是你才刚醒过来,还伤着的……” 卫鸢儿怒了,她直接揪起顾陌的耳朵,恶狠狠道:“你再不放我下来我就不理你了!” “不要!” 他迅速放下了她,但是却扶着她,生怕她摔倒了。 她不禁心底一暖。 卫鸢儿走到卫夫人身前,卫夫人一脸惶惑,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卫鸢儿摸了摸脸,喃喃道:“不是吧,难道我脸上破相了?” “卫小姐……” “啊呀,自从我娘亲过世后,您一直照顾我,还喊我卫小姐不是太见外了吗?”卫鸢儿笑嘻嘻地抱住了她,“叫我鸢儿吧,娘。” “……好,鸢儿。” 那时的阳光,明媚而温暖,树影摇曳,映出了斑驳的光晕。 那个呆呆的少年,朝她笑容灿烂。 晚上。 一家人,包括顾陌,都聚在一起吃晚膳。 坐在上座的卫员外举着酒杯:“来来来,我们干杯,一起庆祝鸢儿平安无事!” “干杯!” 本来卫鸢儿的酒杯都靠近唇畔了,结果被一双手抢了过去。 “鸢儿,你现在身体正虚弱着,喝酒伤身。”顾陌道。 他双眼注视着她,似是涌动着化不开的深情。 然后他仰头,将她那杯酒一口喝尽。 卫员外看在眼里,乐在心里,不断地摸着长长的胡须。 就连卫夫人也浅浅地笑着。 酒足饭饱后。 “鸢儿啊,去送送顾陌吧。”原来是卫夫人。 “不用不用,鸢儿你好好歇歇吧,现在不早了。” 其实卫鸢儿本身也不想再跑一趟,这么推脱掉也好。 当晚,卫鸢儿终于能躺在床上了,本就累极,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梦中的她,进入了一片彼岸花丛中,周围是缭绕的雾气。 一个身影从空中缓缓降落。 “小黑啊,你怎么来我梦境里面了?” “小黑?” 他的脸被面具遮着,她看不清他的表情,语气里也听不出他到底喜不喜欢。 “果然,你没有给人起名字的智商。” 被嫌弃了…… “那你叫什么名字啊?我总不可能以后每次叫你都叫‘喂’吧。” 他静默良久。 “名字只是一个代号罢了,随你。” “小黑?” “嗯?” “小黑,小黑,小黑……” “……” “小黑,你是不是跑来关心关心我的啊?” 他看了她一眼,道:“我觉得,现在的你不需要。” “嗯……” “我来就是告诉你:第一,以后有问题可以到梦境里找我;第二,没问题的时候不准找我;第三,既来之,则安之,顺其自然就好;第四——” “怎么这么多要求……”她小声嘀咕道。 “第四,你现在可以滚了。” “啊!”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一群丫鬟跑了进来。 她压着怒火,努力挤出一脸的笑容:“没关系的,只是做噩梦了,你们去睡觉,去睡觉吧。” 等到房门关上的时候。 “你这个戴面具,穿黑衣的冷冰冰的,怎么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 然后,一阵阴风从窗户里飘过。 她欲哭无泪…… 第5章:淡淡的失落 卫鸢儿起身,正准备关上窗户的时候,却惊觉走廊拐角处有消失的一片衣角。 她掩上了窗,然后出去想着透透气。 月色如水,几颗零星缀在漆黑的夜空,似是梦中的童话。 也许正是因为夜晚的寂静,所以“扑棱——”一声显得格外突兀。 那是一只灰色的信鸽,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 卫鸢儿皱了下眉,心中有种不安的情愫。 她绕着庭院走了一圈,在这个村里面,她的庭院差不多就是一户人家的占地面积了。 但是被丝丝凉风这么一吹,反而没什么睡意了。 幸好晚宴前让贴身丫鬟带着她大概走了一圈,否则都不知道她住在哪里。 不知不觉走到了大门口。 呜呜呜……真的好想出去逛逛啊! 没想到古代人睡得这么早。 好不容易熬到了白天,早早地洗漱吃完早饭后她就开始四处游荡。 然而…… 奶娘却告诉她说:“小姐,您今天该学女红了。” 原主生母早逝,奶娘便当起了她名副其实的“母亲”,从小便管着她。 “奶娘,我才刚落水,还虚弱着的……” 奶娘命人拿来丝线和绸缎。 “奶娘,我和顾陌约好的要出去的。” “小姐,顾公子在书院上课。”奶娘拉着她坐下。 “奶娘……” 奶娘将东西放在了她手心里。 好吧,她认输了! 然后结果就是一个上午,卫鸢儿看着奶娘的手法,一针一线,穿针引线地秀了一朵五瓣小花。 虽然,有点不好看……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她偷偷地溜进了书院找顾陌。 顾陌穿着书院里的服装,更添上一分书卷气。 正好是午休时间,所以他们都不在上课。 顾陌一眼就看到了卫鸢儿,高兴地朝她挥手,一路跑过来还撞了不少人。 “鸢儿——”他跑得有点气喘,“你,你怎么来看我啦?” “真是的,连汗都跑出来了。”她拿出手帕给他,“给,擦擦。” 顾陌欢天喜地地接了过去,但却迟迟没有动作。 看得卫鸢儿直接抢了过去,给他细细地擦起来。 “诶……” “安静点。” “哦……” 顾陌的眼睛清澈透明,散落着点点阳光,长而密的睫毛扑闪扑闪,再配上白皙的皮肤,仿佛就像遗落凡间的天使一般。 “鸢儿,这手帕……是你绣的吗?” 一说起这个她的表情就沉了下来,连带着声音听起来也是凄凄惨惨戚戚:“我知道我绣的不好看,你别来打击我……” “没有,很好看。”顾陌腼腆地笑着,“可以送给我吗?” 书院里其他读书人三三两两聚成一堆,但是貌似都往这边看。 卫鸢儿可不想被围观,把手帕塞给他,然后直接就跑了。 他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一头雾水。 有人吹起了口哨,勾着他的肩:“孺子不可教也。” “人家小姐是害羞了啊,顾公子你还不赶紧去追?” 顾陌恍然大悟。 临走前还不忘朝他们作了一个揖:“多谢这位兄台告知。” 众人大笑。 顾陌是在一个湖边找到卫鸢儿的。 她躺在草丛上,眼睛上盖着一片树叶。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顾陌也学着她,采了片树叶遮住了双眼。 燥热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凉爽的风拂过,带着丝丝凉意。 他的手慢慢地移动,却又立马缩了回去。来来回回好几次,他的心跳得厉害。 “好了,你还要去书院里念书去,我就先走了。” “哦,好……” 但是心中那份淡淡的失落却堵在胸口,怎么也散不去…… 第6章:尘封的过往 不知道为什么,卫鸢儿最近一段时间总觉得顾陌有意无意地躲着自己,整天除了去书院就是待在家里,神神秘秘。 心情郁闷的卫鸢儿来到了卫夫人所在的院子里,苦着一张脸。 “鸢儿怎么了?是不是人家顾陌欺负你了?”卫夫人笑呵呵道,心里却不禁感叹,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天她们两人能像真正的。 母女一样谈心。 “他不理我。”卫鸢儿一手支着脑袋,“难道那呆子害羞了?” “你这孩子怎么说呢,顾陌可不是书呆子。” 她调皮地吐了吐舌。 “娘,你喜欢摆弄这些草药啊?”卫鸢儿看见这个院子里晒着很多草药,忍不住道,“我也很想学医呢。” “哦?我记得鸢儿以前从不喜欢啊。” 她怔楞一下,笑得莫名心虚:“可能是我最近经历了很多事,思想成熟了吧……” 卫夫人感到甚是欣慰。 “小姐,为什么今天没听奶娘的吩咐去学琴啊?”正聊得欢的时候卫鸢儿的奶娘走了过来。 “参见夫人。”奶娘微微低下了头。 “鸢儿只是来我这里跟我学学药理知识,也不算是玩闹了吧。” “小姐,夫人生前托付我要照顾好小姐,不能让小姐受心术不正之人影响。”奶娘声音平静得不起波澜。 卫夫人站起了身:“鸢儿在我这里,难道你认为这里有什么心术不正的人吗?” “是谁,老奴想那人心知肚明。” “那本夫人想应该不是我吧,既然这样鸢儿也能过来陪陪我啊。” 卫鸢儿在一旁,就差没有手舞足蹈了。 随着她们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好,卫鸢儿发现其实卫夫人气度和风尚高雅,完全没有风尘气息,看来之前也是富家孩子。 奶娘冷冷一笑:“那老奴告退,只是小姐别回去太晚了,让老奴颇为担心。” 卫鸢儿敷衍地点点头。 等奶娘走后,卫鸢儿看着卫夫人。 她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我可以很郑重地发誓,我对不起的人,只有你和你娘。” 卫鸢儿不知道其中到底有什么渊源,但是见此也不适合再待在这儿了,便起身告辞。 她临走前,卫夫人倒是已经调整了情绪,把她拉过去道:“马上就是一年一度的乞巧节了呢。” 言下之意就是要拉着顾陌一起去。 她回以一个了然的微笑。 出去走了一小段路,卫鸢儿便看见奶娘在廊下,静静地看着自己,虽然眼神里并无不满,但却也没有多少亲近。 奶娘把她叫过来,然后带路去了祠堂。 虽然还是大白天,可是这里常年照不到太阳,阴暗潮湿,阴森森的。 但是卫鸢儿一点也不怕,她可是死过一次的人,都去阎王殿里报到了,对所谓鬼神也不害怕了。 奶娘跪了下来,卫鸢儿也跟着跪下。 奶娘指着一处牌位,声音哀戚道:“这是夫人的牌位,就放在这里。” 陆清婉?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奶娘朝着那个牌位,重重地磕头:“夫人,是老奴对不起你,夫人对老奴有救命之恩,老奴却任由小姐与仇人走在一起而无能。 为力,如果夫人听见的话,就请将老奴带走吧……” 直到额头上血肉模糊…… 她不是真正的卫鸢儿,感受不到那份恨意,但也觉得心里堵得慌。 “奶娘,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姐难道竟连这等重要的事都能忘记?” “奶娘我前些日子落水了,有些事儿记不清……” “夫人代替那女人死了,但是那个青楼女子却抢了老爷!” 卫鸢儿惊呆了,身体僵了一下。 这难道是真的吗? 第7章:顾陌表妹 卫鸢儿不知不觉走到了书院。 那里书声琅琅,那里的学生大概在摇头晃脑地念着“子曰……” 她找了一处阴凉的树荫下,缓缓闭上了眼。 梦中的彼岸花丛中。 “小黑?”她试探着呼唤。 “叫我有什么事?” “为什么你给原主的信息不给全套啊?”她抓着自己的头发,告诉他:我很烦恼…… 他飘到了她身前,定定地凝视她:“就算你把头发都抓掉了,我也得告诉你一句,有探索才是游戏。 ” “没有人性!” “反正你已经死了,你又怎么知道现在的其他人是活生生的人?” “你没有心。” 她第一次自己先走,第一次让他看清了她的背影,第一次,忽视了他眼中的冰凉。 卫鸢儿醒来,一转头便看见了顾陌,而她现在头正枕在顾陌的臂弯里。 她一动顾陌便知道她醒了,但是手却迟迟没有收回。 还是卫鸢儿先一步移开。 “我睡了有多久啊?”她看见他有些酸痛地动了动手臂,主动帮他揉了起来,“你这呆子活该受罪,都不会把我叫醒。” 他笑得一脸满足:“鸢儿好不容易在我面前睡着,我舍不得打扰你啊。” 突然地,她看见他手上有很多细密的伤口,像是用小刀割的一样。 “喂,你手怎么了啊?” 顾陌身体僵了一下,不自然地笑了笑:“没什么,只是摔了一跤,被那些杂乱的树枝划到了……” “呆子……” 你编的理由也太假了吧,但是你不说,我也不愿意强迫…… “你这是放学了吗?”她换了一个话题,耳边响起的是教书先生一声更比一声响的声音。 果然他挠挠头:“还没,我见你靠着树睡觉,怕你睡得不舒服,就求着先生把我放出来了……” “噗嗤——”她笑出了声,“呆子啊呆子,你还不赶紧去念书去,我还等着你考个状元呐!” “哦,那鸢儿我走了,你也先回家吧!” “诶,等等——”她拉住了他,“那个,马上就到七夕了,你……有没有时间……” 天哪!怎么都算是邀约啊?女生的矜持呢? 她微微红了脸。 “有的有的!”顾陌脸上绽出了明媚的笑意。 卫鸢儿走出书院后,并没有立即回家,而是在集市上逛了几圈,然后拐进了一条死胡同。 她转身,看见了这个一直跟在自己后面的人――王诗雨,顾陌的远方表妹。 之所以对她有印象,是因为她从她四五岁的时候就来到顾陌家,据说是孤儿,所以此后就一直住在顾陌家里面,与她展开了漫漫纠葛。 “哟,卫小姐您真是命硬呢,大难不死,可是必有后患的! “你这么盼着我死,难不成是你推我,害我掉到河里的?” 其实卫鸢儿早就开始怀疑这个王诗雨了,她算是自己的情敌了,为情所困想把自己杀死也正常,现在的自己只是在试探试探。 果不其然,一听这话,她的脸色突然苍白了起来,连说话都少了底气:“你……你胡说!” 卫鸢儿挑了挑眉:“可惜,我不信。” “你……你无凭无据,为什么非要冤枉好人!” 她的眼睛左顾右盼,却始终不敢对上卫鸢儿。 卫鸢儿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不说你有没有推我,光凭你现在跟踪我,还一脸的怨气,我就足以把你当成敌人了!”她捏了捏王诗雨的脸,直到捏红了为止。 “卫鸢儿!”王诗雨大叫着,扬起了手。 一巴掌还没挥下去,就被卫鸢儿抓住了,动弹不得。 “你啊,这小胳膊小腿的,力气也小,还是回去练个三五年吧。”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卫鸢儿向她挥挥手,她一个人恨恨地盯着她:“卫鸢儿,你等着!” 第8章:七夕节   七夕那天,卫鸢儿和顾陌两人早早地来到镇上,静候夜晚的降临。   不过在这之前……   “鸢儿,你这样真的好吗?”顾陌望着眼前俊逸出尘的“男子”      鸢儿真是的,男女老少通吃啊……   卫鸢儿一个爆栗,顾陌有些委屈地撇了撇嘴。   卫鸢儿进入了一个茶楼中。   说书的在台上滔滔不绝地讲着牛郎织女的故事,台下终年有不断的掌声。   “诶诶,你们这个七夕打算怎么过啊?”有一个男子笑问。   “还不是像往年一样,能怎么过?”   “你们听说了没有,今年白真庙移植过来一棵姻缘树,据说是上头特地搬过来庆祝七夕的!”   姻缘树?   “只要男女将写有名字的木牌系上红绳,再绑在一起挂到树上,就能永结同心,白头偕老了!”   卫鸢儿默默地记在了心上。   “呆子,走了!”   顾陌大概也听到了姻缘树,他傻傻地想象着,他和鸢儿在姻缘树下,他们的红绳紧紧缠绕,流光的烟火中,他们眼中倒映着彼此。   那是他一介布衣想象的最美好。   夜晚很快就来了。   男男女女都结伴而行,各种摊头都摆了起来。   卫鸢儿倒换了女装,一袭蓝色长裙,衬得肤如凝脂,如墨的秀发用一根晶莹剔透的水晶簪挽起,她眉眼含笑,夜色中她亮丽得让人移不开眼,那双眼里,是灿烂的星河。   顾陌跟在她后面,鸢儿太能跑了,他在后面追得有些气喘,但还是尽量地将她护着,防止周围人将她挤着了。   卫鸢儿挑着那些小饰品,时不时的看看身边的顾陌。   然后,她下意识地牵起了他的手。   顾陌盯着那交握的双手 脸上飘起了云霞。   “顾陌哥哥?”   卫鸢儿不用看就知道这是王诗雨。   真是冤家路窄阴魂不散啊!   “顾陌哥哥和鸢儿姐姐也是赶七夕吧,真让我好生羡慕!”   卫鸢儿虽然脸上还挂着笑,不过就连顾陌都看得出来这是挤出的假笑。   偏偏当事人还一副亲切的样子挽过顾陌的手臂:“顾陌哥哥,我孤身一人,能不能跟你们一道啊?”   “啊?可是……不方便啊,我……”顾陌推了推王诗雨,奈何人家不肯撒手,“鸢儿……”   “鸢儿姐姐善良大方,不会介意吧!”   卫鸢儿冷笑了一下:“当然介意――才怪!鸢儿姐姐可喜欢妹妹您了!”她特意加重了“妹妹”一词。   然后趁王诗雨不注意的时候,卫鸢儿踩住了她的裙摆。   王诗雨刚刚才欢天喜地地终于和她的顾陌哥哥一起过七夕,结果一走路就重心不稳。   眼看着就要摔下去的时候,卫鸢儿及时扶住了她。   “呀,诗雨妹妹,你是不是不舒服啊?看你脸色这么难看,怎么还能陪着我们呢!”   “顾陌哥哥,我刚才是不小心才差点摔倒的,我没事,一点都没事!真的!”   王诗雨想再走几步证明一下,卫鸢儿笑着,然后接着踩着王诗雨的裙摆,只不过这次她没去扶而已。   “啊!”王诗雨惊叫一声,直直地摔倒在地。   “妹妹,你还在逞能,这回你必须听我这个做姐姐的,赶紧找处地儿歇着吧!你说要是万一你出个什么事,我怎么向你在天之灵的父母和顾陌的母亲交代啊!”卫鸢儿心里早就笑翻了天,然而面上却一片担忧。   王诗雨狠狠地瞪着卫鸢儿,却连动口都没法动,只能将一肚子气咽回肚子里。   “如此便多谢姐姐了。”   哼!卫鸢儿,等我回去告诉顾伯母,将来你就别想有好日子过!   卫鸢儿找了附近的一个客栈,付了些钱就把她扔那了。   “顾陌,你现在觉得我怎么样?你会讨厌吗?”卫鸢儿问。   她确定顾陌看到了她搞的把戏,否则也不会不说话了。   顾陌摇了摇头:“这样的你才鲜活起来,才让我了解得更多,无论你变成什么样,你都是你,都是我的鸢儿。”   “顾陌……”   卫鸢儿心里涌着暖意,她踮起脚,“啪唧”一口亲了下顾陌的脸。   然后快步走到他前面,因为她此刻的脸,肯定是很红很红的……   七夕嘛,表达一下也没什么关系吧……   两人接着逛了一圈,双手握得更紧了。   等到玩得差不多了,卫鸢儿和顾陌相视一笑,然后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那棵白真庙的姻缘树。 第9章:灵魂的净重   然而卫鸢儿发觉,她越靠近那座寺庙,心中就越是发闷。   “鸢儿……”   “我没事。”她忍痛,心中暗暗想:小小的庙里难道真有什么通天神仙,专门收她这种妖魔鬼怪的吗?   “鸢儿,你上来,我背你吧。”顾陌弯下腰。   卫鸢儿有些虚弱地笑着:“我很重的。”   “我不怕,鸢儿再重我都背得动!”   像当初那样,他背着她,一步一步走上山,只不过这次却更显温存。   卫鸢儿搂紧了他的脖子,意识迷蒙间,喃喃道:“你真好……”   大概离庙还有一两百步的样子的时候,卫鸢儿开始咳血了,鲜红鲜红的血滴落,与顾陌的泪水混在一起。   “鸢儿,鸢儿……我们不过去了好不好?我们……我们离开……”   顾陌啊,那个傻里傻气的顾陌,终于抱着她孱弱的身体,不住地哭泣。   她看到了那里的佛光,正忽现忽隐……   银丝般的细雨从天上纷扬而下,那是天空的心事……   顾陌把她一路背下了山,直到她道一声好了才停住。   “鸢儿,你等我,我去去就回!”他把她放在一座凉亭里,然后冲进雨里,直往山上奔去。   “诶,呆子你去哪?”   雨中他的声音被打散,然而她却听得真切:“白真庙!”   凛冽的风不住地吹着,她心里越发冰冷,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秦雪。”小黑寒凉的声音在卫鸢儿耳边响起。   这声名字仿佛很遥远,她现在是卫鸢儿,已经很久没人喊自己的真名了。   “小黑,你在哪?”卫鸢儿环视四周,却没看见他。   “现在你听我说,你虽借尸还魂,可也阴气重,那些佛光汇聚地 ,就像刚刚的白真庙,万万不能再去了。”   “可为什么这普通的寺庙会有这么强烈的佛光?”她不明白。   “因为白真庙里来了一个怀有佛光的人。”   “是谁?”   “天机不可泄露。”   “哦……”   片刻后。   “小黑……”她坐了下来抱着膝盖,“我是不是太任性了,是不是连累你了……是不是……”隐隐带着哭腔。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小黑浅淡的身影轻轻地抱住了她。   “人们常说灵魂净重21克,虽然看不见,但用心感受,这21克可就压在你身上呢。”   她回头,刚好看见他那飘然的魂,而她的唇,险险地擦过他的脸颊。   “啊……”她急急地起身推开他,却在双手穿过他之后,愣住了。   他,是灵魂啊……   “好了,走吧,免得你那个小情郎担心。”   “喂喂,人家有名字,叫――”   这话还没说完,她便醒了。   卫鸢儿看着远方的路上,还没有顾陌的人。   “都这么久了,怎么还不回来?”   而顾陌现在正被一群衙差拦在一个角落里。   白真庙之所以会移植姻缘树,主要是因为有贵客来临。   那个贵客就是身怀佛光的人,也是本地的郡守。   “好小子,竟敢跑到太守面前偷东西!不要命!”   那些衙差恶狠狠地叫骂,对他拳打脚踢,把近日里受的气都发泄在他身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上辈子和这辈子的仇人。   顾陌一声不吭,只是双手紧紧地将木牌和红线护在怀里。   明明雨天泥泞,那木牌却是纤尘不染。   他头里晕眩,望着天空细雨,滴落在他青肿的脸上。   “鸢儿……”   他轻唤她的名字,扬起了笑容。   被打得越痛,他笑得越开心。 第10章:姻缘一线牵 “这人是不是被打傻了?怎么笑成这样?” 顾陌这样的神情把他们吓了一下,随之而来的是更重的殴打。 就在顾陌以为要被打死的时候,一双脚停在了他眼前。 那黑色柔顺的料子一看就知道是好货。 那些原本张牙舞爪的人现在个个低着头,恭敬笔直地站成一排。 顾陌艰难地起身:“拜见大人……” “快快请起!”那人道,“本就是我手下这些人对不住你,理应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啊!”那些人哭喊着。 那郡守冷声道:“佛门之地,竟敢如此放肆!下去各领二十大板!” 众人都哭丧着脸,却没有一人敢违抗。 顾陌抬起头,只见那人也只能算是一张清秀的脸,年级看上去也不是很大。 就是这么一张脸,如果卫鸢儿在这里一定会有印象,这赫然就是她还在世时最后一个拒绝的那个小男生! 他把顾陌扶起来,正好这时候住持过来。 那住持上了年纪,胡须霜白,虽瘦骨嶙峋,却也仙风道骨,很有精气神。 他一见顾陌,甚至都忘了跟大人打招呼。 “年轻人,你身上沾着妖邪之气啊!”住持摸着他的胡须,眼睛眯了眯,“你可跟什么妖魔之人接触过?” “小生所识之人皆是密切了解,知根知底之人,况且小生也没有受到什么伤害,断不可能有妖邪作祟!”顾陌很是肯定。 “哦?那身边之人可有异常?譬如一个人性情的变化?” 鸢儿! 这么一说,顾陌的确有些怀疑。 鸢儿之前虽对他迂腐之处不喜,但也不会“呆子呆子”地喊他,只会朝他远远地笑一下。 那时的她,静若处子,现在,倒是有点动若脱兔了。 但不是说大灾大难过后的人或多或少会改变性子的吗?他也不甚在意,如此看来…… 顾陌紧紧地握住了拳头。 不行!他怎么能怀疑鸢儿?怎么可以…… 现在鸢儿还在等他,在那个凉亭里一个人孤苦伶仃地等着他…… 他要回去! 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大,滴落在脸上生疼生疼,让人睁不开眼。 鸢儿……鸢儿…… 这是他现在支撑他跑过去的信念! 郡守望着踉跄着远去的顾陌的身影,眯着眼睛,笑得肆虐:“住持啊,真是多谢你了,你一句话可比我说十句还要动摇人心啊!” 住持低下了头,笑得谄媚:“大人神通广大,老衲能尽些绵薄之力真是万分荣幸啊!就是不知道那公子相不相信了!” 郡守冷笑:“无论如何,怀疑的种子已经播下了,早晚有一天它会破土而出……” 卫鸢儿迟迟不见顾陌,正准备淋着雨上山去找他,便看见狂奔而来的顾陌。 “喂!呆子你怎么了!” 她被他抱在怀里,缓冲的力道使她直接跌坐在地上。 顾陌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几乎想刻进他的骨髓里。 “鸢儿……鸢儿……” 他的声音支离破碎,她于他而言,就是溺水时最后一块浮木。 “呆子……” 她伸出手,回抱住他,轻轻地拍着。 雨水,泪水,他们早就分不清了…… 很久很久,仿佛雨声渐渐远离,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而已。 卫鸢儿轻轻地碰了一下顾陌:“呆子,雨停了!” 虽然深夜里看不见彩虹,不过他们也深感欣慰。 顾陌跑了出去,拿了块石头,也不知道干什么。 卫鸢儿本来想过去瞧瞧的,结果顾陌死活不肯。 她真觉得顾陌现在就像一个小孩子,可爱得紧! 黑兮兮的,借着皎洁的月光,她看见了那个姻缘木牌,一根红绳,紧紧相连。 “你上山遭一顿打就是为了这个?”卫鸢儿声音有些干涩,一时间她五味杂陈,既为呆子的行为感动,又为他这一身伤感到心疼。 清冷的月光洒落在他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银光,虽然之前一直不快乐,不过看她这惊喜的语气,还是觉得值得的。 虽然这不是姻缘树,但这木牌是这木牌,这红绳是这红绳,这上面的名字,依然是两人的名字。 红绳绕两人,姻缘一线牵…… 第11章:难缠之人   顾陌病了!   淋了一夜雨的他,又身上带伤,这一病已有半月有余。   反之卫鸢儿倒是没什么事,发了半天的烧也就退下了,不过卫员外卫夫人却说什么也得让她在床上再躺个三天。   刚听到顾陌生病的消息还是她的丫鬟告诉她的。   她说什么也得去看看!   趁人不注意,卫鸢儿到后院搬了一架梯子架在一处不起眼的围墙。   翻墙!   然而――。   “鸢儿,你在这干什么呢?”   卫鸢儿伸出的脚悻悻地收了回来。   “娘……”   卫夫人笑得极为友善,她很是亲切地拉过卫鸢儿的手,拍了拍她身上蹭来的尘土:“鸢儿,你这是干什么呢?看看,身上多脏,也不嫌闹腾!”   她点了点鸢儿的鼻尖。   卫鸢儿望望天,望望地,望望旁边那棵树,灵机一动:“我准备去看看树上有没有鸟窝,想着是不是要掏个鸟蛋给爹娘补补身子,正想去看看,结果您就来了!”   卫鸢儿说起谎也是一个脸不红心不跳的主!   卫夫人也是聪明的,她吩咐丫鬟拿些银两:“你也不要骗人了,你去看看人家顾陌也好,小两口联络联络感情,记得去买些药,总不能空手就去吧!”   她乖巧地点点头。   卫夫人又道:“也只好委屈你翻墙了,毕竟老爷可是明确规定你不能出去的,那大门那里早就重重把守了,就连我都没办法疏通疏通。”   “知道了,我不怪您。”   得到了卫鸢儿的保证,卫夫人松了口气,也就不紧不慢地离开了,还不忘嘱咐她要小心。   等卫夫人走后,她又弓着身子,踮着脚尖,左右张望了一下,才摩拳擦掌,一口气爬了上去。   “姑娘,你在干啥勒?”声音不大,却是正好从她脚底下墙边上传来的。   她低头一看,是一个乞丐,人家年纪和她差不多。   她心里默念:“小黑啊,有人要抢你饭碗了!”   “嘘!”她示意不要说话。   “姑娘你这是要翻墙啊!”他看似“惊讶”地吼了一声,正好把守门护卫引了过来。   卫鸢儿狠狠地剜了他一眼,然后马不停蹄地开跑,气喘吁吁地跑过了好几条街,终于成功把他们甩开。   “姑娘,你跑这么快我可追不上啊!”   卫鸢儿一听这话基本上是跳起来的。她颇为惊悚地看着眼前的人,心底泪流满面。   她又没怎么,怎么就惹上他了!   看这家伙气定神闲,再看看自己跑得一身狼狈,心里瞬间不平衡了!   “你怎么那么难缠?”   “看姑娘面相贵气,骨骼惊奇,必定不俗啊!”他抖了抖手上的破碗,铜钱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呵呵!”她干干地笑了下,“看公子伶牙俐齿,身强体壮,也绝非人间凡品啊!”   那人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大白天的怎么就犯困了?卫姑娘,我们后会有期啊!”   他爽朗地笑着。   “后会无期才对!”卫鸢儿大步流星地跑了。   却换来他更放肆地大笑。   路人纷纷回头。   一个小孩问:“娘,你看这叔叔为什么一直笑啊?”   做娘的赶紧拉着他远离:“快走快走,这人穷疯了!”   那人听了,收敛了笑容,嘴角抽了抽。 第12章:木簪情定   卫鸢儿匆匆买了些止咳和活血化瘀的药,便赶去顾陌家中。   她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简陋的木屋,微微酸涩。   在卫鸢儿过去的记忆里,顾陌家中一开始只是茅草屋,后来她认识了顾陌,两人关系比较好,卫员外才出钱帮他们修葺了一座木屋,但日日风吹雨淋,也是开始斑驳了。   她敲了门。   良久,才有人给她开门。   开门的是王诗雨,顾陌那个表妹。   王诗雨见是卫鸢儿,才打开一条缝的门就急忙地给关上。   卫鸢儿想都没想直接用手抓住了木门,然后,右手被关闭上来的门卡在中间。   嘶――。   卫鸢儿倒吸了一口冷气。   王诗雨也没想到会这样,她虽然会和卫鸢儿动动嘴皮子功夫,但今天这样狠狠地卡住一个千金大小姐的手,她显然没那个勇气。   她,一个穷人,怎么会有胆子得罪卫员外……   她松了手,胆战心惊。   卫鸢儿的手软软地垂在一侧,就算一点都不动也是钻心的疼。   “喂,你就不能去包扎一下?”   王诗雨看到卫鸢儿连手上的伤都不顾就直直地朝顾陌房间里走去,不情不愿地出言提醒。   谁知卫鸢儿连理都没理她,她一阵气结。   卫鸢儿走进房里,迎面碰见了顾陌的母亲,她正端着一盆水,瞥见了卫鸢儿肿胀发紫的手指,眉头一皱:“你手不去处理处理,难道想让我家陌儿心疼么?”   “知道了,顾大娘。”卫鸢儿表现得倒很是乖巧,总不能在顾陌家中闹腾吧!   可是卫鸢儿却从顾大娘眼里看出毫不留情的厌恶。   是该讨厌的,是她把顾陌弄得一身病的……   卫鸢儿刻意放轻了脚步声。   顾陌正躺在床上睡觉,被子落到腰上。   “真是的,怎么都不知道照顾好自己,呆子……”   她也只在心里说说,忙给他把被子盖好。   顾陌的脸色苍白而憔悴,十几日的卧榻让他的脸颊越发消瘦,那先前还能背她一路的背脊瘦的仿佛只剩下空架子,那嘴边的一缕鲜红色却更添一份赢弱,刺得她生疼。   她揩去了那一抹血。   嘴边温柔低吟着他的名字:“顾陌……”   这一次,她没有叫他呆子,这第一次,如此美好的名字,从她潺潺如流水般的声音里,淙淙流淌……   她在房里转悠,但极尽小心的避免发出太大的声响。   这房间里也很是简陋,不过是一张床和一张书桌占了稍大一块地方,其他也没什么了。   “咦?”卫鸢儿看见书桌上有个木盒子,不禁有些好奇。   这盒子与整间屋子算是格格不入了。   它做工很是别致,上面镂刻了兰花和蜂蝶,但细究起来也并不是尽善尽美。   她情不自禁地打开木盒,木盒的香气显然也是熏过的,没有腐木之气,倒因为在书桌上摆着,也便沾了些书卷气息。   她心下一动,打了开来。   入目的是一根簪子和一张纸。   那纸上写着:“赠给我最爱的鸢儿。”   这笔迹她认得,就是顾陌的。   她将簪子捧在手心里,仿佛捧着稀世的珍宝。   很简单的样式,与那盒子款式一致,都是以兰花雕刻的。   窗外细碎的阳光洒着,云淡风轻,偶有的鸟鸣,携着花草的清香,阵阵袭来,温暖而美好。   卫鸢儿忽然想起,顾陌白皙的手上本不该出现的累累伤痕,有些恍然,竟连顾陌什么时候醒了走过来都不知道。   “喜欢吗?喜欢的话给鸢儿戴上好不好?”   卫鸢儿的脑子里轰的一声炸了,小脸红得像个熟透的苹果,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顾陌将那水晶簪换成了木簪。   “倒是不好看了。”顾陌垂下了眼,心底的失落如洪水般蔓延。   卫鸢儿如花般的笑颜在顾陌眼中绽开。   她握住顾陌的手,纤纤素手摩挲着他手上那些细密的伤口。   “簪子,很好看,呆子做的真的很好。”卫鸢儿笑意璀然,灿烂了满室芳华,“无论是金簪子银簪子,还是水晶簪,都比不上这木簪子来得重要,因为只有这木簪子才是你亲手做的啊!”   顾陌听了,眼神里亮晶晶,就像洗过的黑曜石,水润水润的。   他仿佛下定了决心:“那个,其实有些话,我在七夕就想说了!”   卫鸢儿心里乐开了花,她自然知道这个呆子要说什么了。   谁知道他愣是结巴了半天,最重要的那句话都没说出来,那苍白赢弱的脸庞一片绯红。   卫鸢儿轻轻地敲打了他一下,然后附在他耳边,一字一句说得很清晰:“顾陌,我喜欢你,你娶我,我嫁你。”   他的心,随着这句话一下一下猛烈地跳动。他捂住了心口,那里,为鸢儿而跳动,如此活跃……   他痴痴地笑着,将他的鸢儿抱得更紧。   终于,能在今天听见他梦寐以求的回答! 第13章:丐帮帮主   卫鸢儿喜滋滋地溢着笑容,甚至对着王诗雨都能很和气地笑了。   王诗雨被她笑得毛毛的,小声嘀咕道:“她不是傻了吧!”   “不是她傻,是你该把陌儿放下了啊!”顾母感慨。   卫鸢儿走在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一位面生的公子叫住了她。   她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打量着他,在他眨巴眨巴的眼睛里问了一句:“你谁啊?”   那人委屈地撇了撇嘴:“姑娘,你记性真差,连奴家都不认识了……”   听得卫鸢儿一阵恶寒。她张了张嘴:“你是那个伶牙俐齿,身强体壮的怪胎?”   他摇了摇手中的折扇,潇洒一笑:“正是在下。”   “姑娘……”他笑得狡黠,“我饿了,不如你请我,咱俩一起去醉香楼大吃一顿?”   本来也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卫鸢儿却答应了。   “我今天心情好,就交了你这个朋友了!”她很是爽快,“你叫什么名字?”   “张三李四,赵钱孙李,一个称谓而已,到醉香楼雅阁我们畅谈吧!”   两人说说笑笑进去。   卫鸢儿突然察觉到有一道视线注视着她,她回头一看,定住了脚步。   那张脸,她见过……   在她生前……   “姑娘你停住脚步做什么?”   那人顺着她的视线看见了正准备离去的身影:“姑娘不会喜欢上郡守大人了吧!”   他笑得花枝乱颤:“没想到姑娘也是一个风流花心的主!”   卫鸢儿没理他:“郡守?”   “是啊,你们这边的郡守啊,难道姑娘不认识?”   卫鸢儿往楼上去:“何止认识,基本上都是属于惊悚了!”   小二端着酒菜摆上了桌,色香味俱全,卖相不错。   那人自顾喋喋不休,卫鸢儿受不住了,直接扳下一只鸡腿往他嘴里一塞。   于是,世界瞬间安静了。   他心满意足地啃着鸡腿,吃完之后舔了舔手,眼巴巴地望着卫鸢儿手上的另一根鸡腿。   “姑娘……”他可怜兮兮。   “我叫卫鸢儿,公子不会不认识吧?”   他点头示意:“在下钟离宇。”   卫鸢儿拿着鸡腿在他眼前晃过来,又晃过去,见他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颇为无奈:“我想你还不至于穷到连一只鸡腿都买不起。”   他哭丧着脸,嘴角微弯:“姑娘又怎知道,毕竟我可是乞丐啊!”   卫鸢儿止下动作,笑得格外甜美:“既然这样,让我来猜猜你的身份。”   “你活得潇洒,肤色也是健康的小麦色,手上除虎口处没有太厚的茧子,所以吃穿肯定不愁,而且长年握刀剑,必定武功不错。”   “再者,你明明是翩翩浊世佳公子,却去扮成乞丐,要么是躲人,要么……”卫鸢儿顿了顿,眼波流转,“你是丐帮中人,而且身份不低,大概不是长老就是帮主喽!”   “不过既然公子您都敢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和我拉拉扯扯,必定不是为了躲避吧!”   “啪啪啪――”那人收起折扇,拍着手笑:“早就听说姑娘您聪明貌美,如今一见倒果真让在下心动不已。”   他勾唇一笑:“在下钟离宇,丐帮第二十一任帮主,想与姑娘做个朋友,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比起这个,我更好奇我们这个小地方怎么会求得您这位帮主大驾光临呢?”   “这个嘛,得去问问你们那个郡守啊!”   卫鸢儿皱了下眉:“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现在卫鸢儿只要一想到那张脸,她眼皮就突突地跳着,她准确的第六感告诉她,她来到这个世界,绝非偶然。   “这个郡守姓赵,是赵氏财阀的人,前途不可限量,可他却在一月前,自请来到这里。你要想想这地方又不是什么国之要塞,商贾繁荣之地,他来干什么。”   卫鸢儿一手支着头,一手在桌上敲打,这是她思考的习惯。   不多久,她笑眯眯地盯着那谁,直把他盯得心里发毛:“看公子你虽外表强壮却外强中干,要不要我请你喝鸽子汤?”   钟离宇不明所以,直到被卫鸢儿带到卫家后面的围墙外面才明白。 第14章:字条   大概已是子时的时候,两人趴在围墙外面的草丛里。   据卫鸢儿观察,每夜的这个时候,都有一只灰鸽从她家里飞出来。   鬼鬼祟祟的半夜放鸽子,十有八九没什么好事。   钟离宇附在她耳边悄悄道:“你说的鸽子怎么还没飞过来?公子我都要饿死了。”   卫鸢儿没好气地用手肘捅了他一下:“你好歹也是丐帮的,怎么都不会挨饿?我都不饿你在叫唤什么啊?”   “姑娘,我可是帮主啊,一帮之主啊,在月黑风高的夜晚陪你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蹲了这么久,你就不能同情同情我?”   “得了吧!”卫鸢儿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个馒头,“呐,给你填填肚子。”   钟离宇有些讶异地接过来,那被纸包着的馒头,也不知道放了多久,都开始发硬了。   他一脸嫌弃,却没有扔开:“姑娘你是不是心疼我啊?”   “切!本姑娘我最近开了一朵桃花,马上要结桃子了,你就当我发发善心,求个好姻缘。”   啊……   竟然名花有主了……   “待会儿呢,看见一只灰色的鸽子的话,就用石子打下来,伤了就好,也别把它打死了。”   “知道了啊!姑娘。”他把玩着手上的一粒石子,有些嫌弃她啰嗦了……   他想他肯定是脑子的哪根筋搭错了,否则干嘛大半夜不睡他的美容觉,反倒在这里捉鸽子。   忽而,扑棱――。   是鸽子飞过来了。   “喂喂喂――”卫鸢儿回头急着道,“赶紧啊!”   钟离宇将石子射了出去。   何为内功?现在卫鸢儿算是明白了。   看着他也只是随手一掷,那鸽子便直直落在离他们不远处。   “你还真是牛了!”卫鸢儿朝他笑着,眼睛弯弯像月牙。   钟离宇毫不客气地接受了这个赞美。   果然,这是一只信鸽,腿上绑着的就是字条。   卫鸢儿取下来打开,上面写道:“小姐大婚将至,无事相告。”   她第一反映,这是个丫鬟写的,第二个,这个丫鬟不是专门训练出来的。   她又看了看那只信鸽,翅膀一时半会儿是展不开了,一来一回又要耽误时间,肯定会使人生疑,它也算是没用了。   “现在是真的能去烤鸽子了。”卫鸢儿叹了口气,将那纸条小心收起携在怀中。   “姑娘真好!”   钟离宇抛了一个媚眼过去,惹得卫鸢儿一阵恶寒。   “钟离宇,你就不能不要对不起自己器宇轩昂的名字吗?”   “姑娘,我不喜欢这个名字啊!”   “……”卫鸢儿心里无语了。   然后的然后,是卫鸢儿让钟离宇把鸽子整死后,自己动手,一气呵成地――。   额……   烤了一只黑不溜秋的一团“东西”   她和钟离宇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吹着嗖嗖的冷风,心里拔凉拔凉的。   “姑娘……”钟离宇翘着兰花指,颤抖着问她,“你的贤良淑德,贤妻良母呢?”   “请注意你的用词好不好?”卫鸢儿眯着被烟熏得泪眼迷蒙的眼睛,苦哈哈地仰起头,“大不了下次我再请你吃大牌厨师的菜。”   他盯着她的脸:“姑娘你觉得你美吗?”   “干嘛问这个?”卫鸢儿很是哀怨。   他笑笑:“如果姑娘漂亮的话,那有人会娶你也比较正常……”   冷风呼啸,落叶纷飞,卫鸢儿追着钟离宇一路,人家用轻功飞走了,自己风中凌乱了。   “我被抛弃了……被抛弃了……抛弃了……了……” 第15章:夜深人不静 卫鸢儿半夜在外游荡,幸而月光明亮,借着月色也能看清路。 她本想直接打道回府,但途经顾陌家的时候便改了主意。 小门小户多半用木栓栓住门,这种锁基本上对卫鸢儿来说就是摆设,她很轻易地就进到顾陌的房外。 夜深,人不静。 那声声破碎而又压抑的咳嗽声,如同困兽的低呼。 那门没上锁,她微微打开门,闪身钻了进去。 月色皎洁,摇曳的树影投下一片斑驳的倒影。顾陌一袭青衫,清冷的月光淡淡地照在他伏案的清瘦的背影上。他长如瀑布的墨发垂下,遮住了他苍白的脸色。 一声一声,沉重的呼吸声在她耳边回荡。 她伸手抹了一把脸,早已冰凉一片。 “顾陌……” 她冲过去紧紧地抱住了他,此刻她能明显地感到他的颤抖。 他的身子冰凉冰凉,她多想将自己的温度传给他。 “鸢儿……”他无意识地呢喃着她的名字,却让卫鸢儿的心里细细密密地疼痛起来。 “我在……我……在的……”卫鸢儿疼得心尖都在颤抖。 她庆幸来这里看看他,否则他还打算一个人熬过一个又一个夜晚吗? 漫漫长夜,不知过了多久,长到仿佛已经过了百年,那咳嗽声才渐渐隐去。 卫鸢儿给顾陌倒了一杯水。 顾陌诧异极了:“鸢儿你怎么在这里?” “先喝水!”卫鸢儿板着一张脸凶巴巴的,但眼睛红肿,显然刚才是哭过的。 顾陌涨红着脸,也不知道是因为害羞,还是因为强忍着咳嗽的。 他乖乖地把水喝下了,嗓子里的刺疼算是好了些。 他不安地坐着,手指几乎搅在了一起,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红晕,倒是看着精神多了。 卫鸢儿稍稍放心了些。 “不是看过大夫了吗?大夫怎么说的?你都这样了为什么还瞒着我,要是我不来你是不是一直都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卫鸢儿越说越伤心,刚刚止住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顾陌掏出一方手帕,笨拙却又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她的眼泪:“对不起……” 卫鸢儿一把抢过去,像是不解气地将眼泪鼻涕一股脑地擦在了上面。 等哭够了,她的气消了,借着月光她看见了手帕上那朵丑兮兮的五瓣小花,眨了眨眼,愣愣地问道:“这手帕你还留着啊!我都忘了……” 顾陌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鸢儿给的东西我都有好好收着的。” 她也抚了抚头上的木簪,笑容明艳:“你看,你给的簪子我也有好好戴着。” 几声犬吠从小巷深处传来,冗长的风吹着树叶,沙沙地响。几颗零星躲在云层后面,悄悄地在看不见的地方眨眼睛。 寂静的夜里,“咕噜——” “呃……”卫鸢儿躲在了角落里画圈圈,不想活了,好丢脸…… “呵呵。”顾陌笑出了声,如同三月的湖水,泛着微波,“鸢儿不如跟我去厨房,我给你做碗面?” 卫鸢儿果断同意,跟在顾陌后面蹦跶着去了厨房。 顾陌家的厨房,虽然不用说肯定没有卫家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锅碗瓢盆,还有面,那是样样俱全。 第16章:面条   卫鸢儿左看看,右看看,对于她这种没下过厨房的人来说一切都是新奇的。   她见顾陌在娴熟地擀面,便也饶有兴致地跑过去巴巴地看着。   他动作行云流水般,白皙纤长的手指原来不仅仅是只会捧书提笔,还会做面呐!   卫鸢儿忽而勾了勾唇,趁着顾陌专心擀面的时候抹了一把面粉在他脸上。   一下子他就成了大花猫。   卫鸢儿看着自己的“杰作”,忍不住大笑出声。   顾陌急急忙忙地掩住了她的嘴:“鸢儿这样会吵醒我娘的。”   她调皮地吐了吐舌,顺便地再抹上一把粉。   顾陌也不恼,兀自傻傻地笑着。   卫鸢儿不明所以:“你这个呆子怎么怒极反笑了啊?不正常。”   “鸢儿开心,我也就开心。”   “呆子啊……”卫鸢儿搂着他的腰,将下巴搁在他肩膀上,“谁以后嫁给你一定很幸福。”   顾陌的笑容如同暖阳一般:“鸢儿一定会幸福的。”   卫鸢儿点了点头,表示很赞同。   虽然她刚刚似乎是被套路了……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屋顶上仰躺着一个人。   钟离宇双手枕在后脑勺,翘着二郎腿,在赏着夜空中最亮的星。   不得不引人注意的是,他嘴里还叼着一根管子。   就在刚才,他就用这根管子将迷香吹入了顾陌他娘,还有那个王诗雨的房里,份量可以保证她们今天晚上睡得死死的,就算天塌下来也不会醒。   他可真是用心良苦了……   在卫鸢儿的闹腾下,顾陌悠然地端上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   单是闻着这满屋子的飘香,她就迫不及待了。几根小葱浮在上面,又很贴心地煎了一个荷包蛋,卖相更是没话说。   卫鸢儿另拿来一个碗,把碗里满满的面又分出一半来,推到顾陌面前。   “我这么一大碗吃不了,为了不浪费,你也帮我吃点吧!”   “鸢儿我不饿的。”   “你吃不吃?”卫鸢儿直直地望着他,将筷子摆在桌上,“你要是不吃我也不吃,我陪着你。”   顾陌这才答应。   雾气缭绕间,他看见卫鸢儿满足的笑颜,缓缓慢慢地定格在他的脑海里。   那时的他,感受到所谓的岁月静好,时光绵长。   吃完后,顾陌本想送卫鸢儿回家的,结果卫鸢儿可怜兮兮地望着他,故意挤出几滴眼泪,眼眶红红的就像一只小白兔。   顾陌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于是结果就是卫鸢儿霸着他的床睡在一侧,顾陌被强行拉着睡在另一侧。   本来他想打地铺的,卫鸢儿却不同意,想让她自己睡地上。   卫鸢儿是这么说的:“呆子,你身子骨太弱了,要是万一病情加重了,我会心疼。倒不如我睡地上,反正我冻不坏。”   两人僵持着,到最后的结果就是都睡床上。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扰……”   顾陌是睡在里面的,他把身体尽可能的往里缩,然而他往后一分,卫鸢儿也便朝他挤过去一分。   她捏了捏顾陌红通通的脸,笑得不怀好意:“爷,给妞笑个?”   然后顾陌的脸颊爆红,连天边云霞也不及,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他眼眸里波光潋滟,绽开了在嘴角的笑。   卫鸢儿顺势抱住了他,在他怀里蹭了蹭:“呆子,你怎么那么可爱啊!”   她听见了他心脏的跳动,很急很快,用一句最通俗的比喻就是像小鹿乱撞。   “吧唧――”卫鸢儿趁着夜黑风高的晚上,在顾陌脸上亲了一口,然后心满意足的睡去了。   唔……这算是个晚安吻。   她发誓她绝对没有调戏他的意思……   顾陌抚摸着那被鸢儿亲过的脸颊,艳若云霞。   这一晚,夜深人静,一夜无梦。 第17章:定亲 日上三竿,还不见人醒。 顾大娘和王诗雨是因为迷香的劲头还没过,而顾陌本来是悠悠转醒,却被卫鸢儿拉去睡了回笼觉。 也幸好今天夫子有事放了他们几天假,否则顾陌也不会如此放心地睡觉。 饶是这样,过了段时间各自也都醒过来了。 卫鸢儿和顾陌才穿好衣服,门就被打开了。 随之而来的是王诗雨的声音:“顾陌哥哥,你今天――啊——” 那话都没说完,便响起了一阵大叫。 顾母闻声赶来,便看见王诗雨梨花带雨地望着顾陌,还有不知什么时候起就在这里的卫鸢儿。 男未婚女未嫁,竟然做出这等事,也难怪要叫了。 顾陌见状,微微低下了头,避开他母亲的视线。 那双手却一直坚定不移地握着卫鸢儿的手,十指相扣。 “诗雨你先出去。”顾母摆了摆手,找了一张板凳坐下。 正巧这时候就有人来敲门了,王诗雨给开了门。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顾大娘,顾陌啊,鸢儿在你们这里吗?” 卫鸢儿头都大了,现在来的人怎么这么多啊!连她老爹都来了。 以她现代人的眼界来说,这也不算什么,毕竟就是安安静静睡了一觉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放在古代,这绝对是贞洁不保的大事啊! 于是乎,小小的一间屋子里,一张板凳上,一边坐着顾母,一边坐着卫员外。 顾陌和卫鸢儿站在离他们十步开外。 卫员外笑呵呵地,人逢喜事精神爽,而顾母盯着卫鸢儿,却面色沉沉。 “卫小姐,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嫁与陌儿为妻,第二,浸猪笼。”顾母一字一句,字字清晰。 卫鸢儿没想到那时候就有什么浸猪笼了,还真是“先进”。 “伯母,我当然是选第一种了啊。”她浅笑嫣然,“本就是青梅竹马,我和顾陌也是您看在眼里长大的,您应该清楚我们的情谊。” 顾陌笑着,眼神坚定:“母亲,我此生非鸢儿不娶。” 顾母静默良久。 卫鸢儿直觉着,顾大娘不是太喜欢她,倒是对王诗雨有些偏心。 不过为了她的未来,她也不是那么计较了。 “你看两个孩子都心意已决,你何必做一个棒打鸳鸯的主呢?”卫员外笑容可掬,撺掇着定下亲事,“孩子们都大了,也应该成家立业了不是?像顾陌这样的孩子也应该有个贴心人照顾他。” “娘。”顾陌跪了下来。 顾母惊了一惊,卫鸢儿也没想到,遂也跟着跪下。 顾母本来就极其疼爱顾陌这个独苗苗,见他一跪下,就算心下再怎么不满,也只得作罢,应了这门亲事。 卫鸢儿欢欢喜喜,那炫目的笑容也感染了顾陌,他也腼腆地笑开了。 王诗雨踌躇着,结果一进门就听到人家已经定终身了,她的顾陌哥哥再也不属于她了。 心下愤恨着,把卫鸢儿咒骂了无数次,也改变不了那不争的事实。 她眼睁睁地看着两家人笑容满面,直到卫鸢儿随着卫员外回去。 “诗雨,你过来,我们谈谈吧。”顾陌走过来。 王诗雨的心里那些阴霾就因为他的一句话,顷刻间便烟消云散。 他们走到一个角落里。 “诗雨,对不起。”顾陌道。 长身玉立的他沐浴在阳光下,让王诗雨沉醉,然而他要说的话却让她心惊不已。 “鸢儿之于我,是比生命还重要的,看在我的份上,请你不要伤害她。”他道,“你是个好姑娘,我不想弄到最后不好相见。” 这是让她闭嘴不言啊…… 可是就冲他一句“好姑娘”,她也不会让他失望。 果然,自己就是犯贱。 “好,我答应你。”王诗雨眼泪如波涛汹涌,“顾陌哥哥,我是不是该离开了……” “隔壁村上的王生似乎对诗雨你有意,也是个老实人,我看你们两个倒是有缘分。”顾母笑着,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王诗雨没想到现在赶她出去的人不是卫鸢儿,不是她的顾陌哥哥,竟然是这个一直待她亲近的伯母。 面上一片震惊。 她那么一说,也只是想激起顾陌哥哥对她的怜悯,至少还能同住一屋檐下,谁知道竟然得了这么一个结果。 她失声痛哭。 第18章:如火嫁衣为你着身   在小小的村里,卫员外之女卫鸢儿要下嫁顾家顾陌,这个消息如风卷残云搬蔓延开来,连着邻边的几个村都知道了。   卫鸢儿不放心顾陌,请了卫夫人又去帮顾陌看看,也只是说没什么大事,好好调养调养就可以了。   于是,两家人将精力都放在了筹备婚嫁上。   选了一个黄道吉日后,终于那一天到了。   这天门外早早地就有许多村民围在卫家门外道贺,管家带着几个婆子发喜钱,恭喜连连。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有几个小丫鬟拿着一盘糕点,卫鸢儿知道,这可是她一天的粮食了。   然后她就被拉着坐在梳妆台上,被一人妆容。   当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愣了愣神。   一双柳叶秀眉如远山,眼含秋水,小巧的鼻子,嫣红的小嘴,衬得肤色愈发白皙,似有倾城之姿。   “小姐可真是漂亮,老婆子我活了大半辈子,还真是头一次看见如此美的人儿呢!”一旁的人也忍不住惊叹出声。   卫鸢儿浅浅的笑了。   片刻便有丫鬟取来嫁衣为她穿上。   嫁衣是请村上最好的裁缝做的,用的是丝质布料柳叶,衣襟和衣摆处还很是用心地用黄色的线绣上了精致的花朵。   按照道理来说嫁衣应该是要自己做的,然而考虑到她的女工实在是不能上台面,而且怎么说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便也不是那么地须要了。   当那如火的嫁衣穿在她身上时,她竟恍然得有些不真实。   卫夫人看着,甚觉欣慰,奶娘依旧面无表情地立在那里,不过眼里也不复先前的冰冷。   “我们的鸢儿竟然也是要嫁人了啊!”卫夫人接过递去的木梳,为鸢儿挽发。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叔儿孙满堂。”卫夫人含着笑,替她生母送上由衷的祝福,并亲手为她盖上喜帕。   紧接着门外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和此起彼伏的锣鼓齐鸣声。   她被喜婆搀着,走出门外到正面的厅堂,向站在檐下的父母三次叩首。   即使有喜帕的遮盖,卫鸢儿也能看见他们红着的眼眶。   他们的孩子,要被冠上他人的姓了……   为人父母,为人子女,是既高兴又伤感的。   她在一片簇拥之中,被喜婆扶上了轿。   她有些坐不惯轿子,一颠一簸的,然而今天这个日子里却刻意地放慢了脚步,倒也是平稳。   卫鸢儿将帘子悄悄掀开了一角,她看见骑着骏马的顾陌,丰神俊朗。   似乎是感应到她的目光,顾陌回了头,朝她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   她不喜欢坐轿子,她只对顾陌说过……   及至顾陌家,她下了喜轿,只是这回搀她下轿的人却是顾陌,那指间的温存是她熟悉的。   一条红绸,将两人绑在一起。   喜婆手里攥着一条红手帕,随着卫鸢儿的步子高声道:“过火盆,红红火火进大门!”   “跨马鞍,平平安安过日子!”   上座坐着顾母和卫员外,两人脸上皆带着笑。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透过眼前的喜帕,她朦朦胧胧看见了人群中坐在最前排的那个姓赵的郡守。   他也来了……   “礼成!送入洞房!”   卫鸢儿被牵着进入洞房,而顾陌被人拉着灌酒。   洞房里安安静静的,外面只有两个丫鬟守着,酒席间觥筹交错,嬉笑恭贺之声不绝于耳。   窗户微微打开着,几丝清风拂来,红烛的烛焰轻轻摇曳,忙了一天,热闹了一天,星子已缀满墨色的夜空。   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小姐,有送给您的东西。”门外丫鬟道,“偏生要这时候给您。” 第19章:洞房花烛交杯酒   卫鸢儿接过来,沉甸甸的,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她打开来一看,是一个瓷娃娃,将那个瓷娃娃拿起来后,竟然还有一个瓷娃娃。   卫鸢儿惊讶了,这不是现代的俄罗斯套娃吗?   她拆到最后一个娃娃,底下放着一张字条,上写:“凭此条满足姑娘一个合理要求。”   那龙飞凤舞的字迹后面的署名,是钟离宇。   大婚之礼啊……   她重新装好,将纸条藏在最里面放了起来,然后静静坐在床上。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顾陌来了。   也不知道他喝了多少酒,白皙如玉的脸上一片酡红,迷离的双眼仍旧准确的望向卫鸢儿。   他甩了甩脑袋,尽量让自己的步子稳着点。   卫鸢儿见那双脚离自己越来越近,心脏也随着几乎跳出了嗓子眼。   她面上虽然还保持着微笑,然而手心上却出了汗。   头一次结婚啊……   顾陌拿着称杆,慢慢挑开那喜帕:“希望我们能够称心如意……”   他眼中闪过一抹惊艳。   粉面含羞,娇俏嫣然。   他们喝过交杯酒,浓情蜜意。   月色下,烛火把房内照得敞亮,顾陌看清了鸢儿头上戴的那根木簪。   她乌黑柔顺的秀发,宛若丝绸,没有任何装饰 唯有那一根木簪,固定了头发。一天忙活下来,发丝也松散了不少。   他将那木簪拔下,黑发映着大红的喜被,给人以视觉上的冲击。   顾陌那份醉意仿佛更重了:“鸢儿……”他辗转缠绵地唤着她的名字。   不用看卫鸢儿脸上都像是火烧起来一样。   艳红的嫁衣被缓缓地褪去,透过窗户的微风掀起了她的裙角。   顾陌温情地望着她。   四目相对。   卫鸢儿闭上了眼。   然而,却久久的没有动静。   她悄悄地眯开了一条缝,然后眼睛瞪得老大老大,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悲。   顾陌躺在她身上,竟然是睡着了,呼吸间带着香醇的酒气。   这该是喝酒喝到什么程度啊!   “呆子,你就不会少喝点嘛!”   卫鸢儿想着,一定是那些人家都给顾陌灌酒,但他又不知道拒绝,一杯一杯喝下去,还真以为自己是千杯不醉了。   她认命的让他好好躺着,又吩咐人去煮了一碗醒酒汤,这么折腾下来也已经很晚了,便也是迷迷糊糊地睡下了。   这个晚上,就算是一个洞房花烛夜了。   卫鸢儿很久没有做过梦了,和小黑也就是很久没见过了。   没想到她今晚却又进入了一片妖艳的彼岸花从中。   小黑仍是在她对面,只不过这回的他竟然将黑色风衣也换成了火红的喜服,仿佛与彼岸融为一色,更不可思议的是,他的身体,竟然不是那似轻烟一般的飘渺透明。   她伸出手,颤巍巍地抚上了他的脸,那面具上冰冷的温度真真切切地传到她掌心里。   “小黑,你怎么又有实体了?”她傻傻地问道,不敢相信。   “是实是虚,都是我的意愿。”   他伸手一挥,便凭空出现了两杯酒,一杯在她面前,一杯被他端在手里。   “不介意陪我喝交杯酒吧?”   “啊?”   她不明所以,只当这是一个玩笑。   “没听清楚就算了吧。”   他无悲无喜,重新穿上了那一袭黑色风衣。   他静静地望着她,无声无息,仿佛成了一尊精致绝美的雕塑。   他的声音,像是平静的湖水,不起波澜,只是那身影却愈浅愈淡。   “等一下!”   卫鸢儿握着酒杯,手灵巧地穿过他的臂弯,仰头喝下了酒。   他的笑意不知道什么时候浮上了眼角眉梢。   那是她对于她最难忘的回忆。   睡梦中的她,清浅地笑着,但是莫名的,一滴眼泪沾湿了枕巾。   被阎王强行带回去疗伤的小黑,一直紧紧握着那被她喝过的酒杯。   她什么也没留下,他什么也没问,这一只小小的酒杯,是她留给他的第一个念想。   “你明知道那里姓赵的那个郡守手里有佛珠,你怎么还不知道闪人!”阎王恨恨道,“还有上回,替她挡去那么一大部分攻击,你真以为她会记得你,会感激你?”   他反复摩挲着手上的酒杯:“我只想给她一个完美的婚礼,即使和她一起的人不是我……” 第20章:生活   婚后的日子平淡如水,但是每日的阳光却格外温馨。   顾陌去书院念书,卫鸢儿就跟着顾母料理家务。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却甘愿在乌烟瘴气的灶膛里忙忙碌碌。   顾陌总是会捧起她变得粗糙的手,心疼不已,想着是不是要到卫家要一个丫鬟过来帮忙。   “鸢儿,我娶你,是把你当我的妻子,而不是干粗活的小丫头。”   她笑得阳光明媚,只因为这句话,一天的疲惫便也少了不少。   每天夜里,她为他点起一盏灯,他在灯下,寒窗苦读,那瘦弱的背影投在地上,被拉得很长很长。   他如玉般的脸庞恍若镀上了一层浅色柔和的光芒。   卫鸢儿看着他出神。   每每察觉到她的视线,顾陌一回头,就能看见她明亮的眼眸,里面是他的倒影,他害羞地别开了眼,心下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这样来回几次,为了不打扰顾陌,卫鸢儿就打算找本书来,不过顾陌这里翻来覆去也只有四书五经之类的东西,她便去卫家拿了些政治和军事和人文地理方面的书籍,顺道去拜访了一下父母。   去卫夫人那的时候,正好碰见卫夫人在帮人看病,看穿着也是个穷苦人家。   一些得了病的穷人,如果去看那些自诩是医术高超的大夫,恐怕十有八九是付不起诊金的。但卫夫人会在特定的一段时间里免费看病。   那些人感恩戴德,敬称卫夫人是“活菩萨”,把家里的蔬菜瓜果,柴米油盐,都是大把大把地往卫府里运。   卫鸢儿东看看西看看,接受了他们的祝福,正巧瞥见一旁的一个小丫鬟在帮忙开药方。   本来是没什么的,可是卫鸢儿却看见了她写的字,眉头狠狠地皱了一下。   她几乎有时间就会琢磨当初灰鸽上字条的字迹,久而久之也在脑子里烙下了印记。   如今这小丫鬟的字,倒是有点像。   “你这字很好看啊,不知道能不能让我拓一份下来,我好学学。”   那个小丫鬟也没什么疑惑,连忙答应了。   卫鸢儿急急地捧着书赶回家,翻出那张字条。   虽然时间隔的有点久了,但幸好字迹是一点都没磨损。   她拿着对比一下,果然有九分像,心里便愈发确定。   她寻了一个借口,将这小丫鬟要了过来,一边让她打打下手,一边千方百计地套她的话。   虽然她每次遮遮掩掩欲盖弥彰,但是卫鸢儿却仍能察觉到这事跟赵郡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之后的某一天,那个小丫鬟便无故失踪了,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就算是报了官也是遍寻不到。   几天以后,她的尸体被发现浮在水上,打捞上来死相凄惨,众人惊骇。   这案子是草草了事的,毕竟没人会为了一个小丫鬟花费大量人力物力查一桩看似是自杀的案子。   不过根据钟离宇的内幕消息,是上头有人压着这个案子,不让彻查的。   卫鸢儿基本上能确定就是那个郡守杀人灭口的。   就算少了这个小丫鬟,卫家里还是会被埋下很多打听消息的人。   这种事情,用银子就能解决,也只能作罢。   卫鸢儿和顾陌成婚八年之久,也算是浓情蜜意。唯有两件事不顺心。   其一,顾陌进京考试几次,却没有一次上榜,反倒是那些平时不如他的人,排到了榜上后十名,也算是中了。   对此,顾陌倒是处之泰然,该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   不过渐渐的村里面出现了流言蜚语。   有人说是卫鸢儿勾引着顾陌,乐不思蜀,懈怠了学业。   还有人说就连那个死去的丫鬟,都是因为她勾引顾陌,卫鸢儿出于嫉妒把她谋杀了。   要不是有卫夫人的维护,估计那些臭鸡蛋和大白菜早就往卫鸢儿头上砸去了。   不过顾陌那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小日子过的很是滋润。   其二,就是这么多年一直没有一个孩子。   说起这事,不能怪顾陌,也不能怪她。   毕竟是两个纯情的孩子,都是盖棉被纯聊天的。   就算偶尔卫鸢儿会厚着脸皮霸王硬上弓,到最后也是羞红着脸,不好意思地停了下来。   那时的顾陌满脸潮红,墨发因额头沁出的薄汗而有些湿哒哒,白皙的肌肤上是引人遐想的绯红,透着一种如玉般的光泽。   那眼眸,半睁半闭,漆黑的睫毛半遮迷离的眸光,纯媚又无比的妖艳。   然而,即使是几乎半脱力的状态下,他也是在拒绝她的,只是忍着洗了冷水澡。   这让卫鸢儿很是挫败,如果不是顾陌对她那么好,她真的要以为他不喜欢她了。   说也奇怪,顾母并不急着催他们生孩子,每天依旧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就像是把她当做空气一样。   卫鸢儿倒是很佩服自己强大的心理素质。   王诗雨嫁了人之后,娇纵的性子开始变得泼辣,放在一堆大娘里面,也不显得突兀。   她时常来顾陌家,数落着卫鸢儿的不是,把那些流言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   顾陌温和敦厚的脸一下便阴沉下来:“鸢儿是我认定的妻子,终生不悔。”   在王诗雨一片谩骂中,他牵起她的手,翩然离去。   值得一提的是,那年七夕,挂着他们两个人名字的“姻缘树”已经长成参天大树了,枝繁叶茂,挡着风雨,护得此间时光。   他们今天交握的双手,是不是就是拜它所赐呢……   原以为生活会就此一帆风顺,然而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风雨欲来,可否携手同行? 第21章:瘟疫   顾陌和卫鸢儿在一起的第九年初,一场瘟疫从这个村子里爆发,甚至蔓延到临近的几个村子里去。   很多牲口死去,很多人也死去。   仿佛只是一夜之间的事情。   那一年里,森森白骨在乱葬岗上堆成了高山,低矮的坟墓竖起得数也数不尽 ,那一年里,家破人亡,即使官兵将得瘟疫的人隔离在了监狱里,也无济于事。   顾母死了,卫员外死了,奶娘也死了,一夕之间他们都失去了亲人,瘟疫来得如此迅速,都来不及让人好好道一个离别。   上一辈的恩恩怨怨,都还没理清,便就这样消失在一场瘟疫中。   朝廷拨款救灾,卫家也靠着财力和物力,接济那些还没有得瘟疫的人,卫夫人将自己关在房里,研究制止瘟疫的药。   虽然试了好几次,然而却无力回天。   卫夫人的身子一天天虚弱消瘦下去,仿佛风一吹就能倒下去。   然而,那紧绷的身影却笔直,眼中含泪却始终不喊一声心痛。   她坚信有希望,所以,她不能倒下去。   卫鸢儿问过小黑很多次,他却只是缄默。   也许这个问题真的很难吧……   几天以后,一个消息如同霹雳一般炸开。   顾陌发烧了!   要知道在这种时候,发烧就是等于得瘟疫啊!   顾陌躺在床上,满脸烧的通红,都用冰袋降温了,却不见出一滴汗。   更让人心惊的是,他胳膊上,手背上的血管青筋爆出,大有破开皮肤之势。   “喂,呆子你别有事好不好……”卫鸢儿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大颗大颗地滴落。   她紧紧地抱着他。   即使隔着一层衣服,他身体上滚烫的温度也能把她灼伤。   “鸢儿……鸢儿……”他靠在她怀里,握着她的双手,一阵一阵地喘着粗气。   卫夫人配了好几副药来,却丝毫不见效。   要不是有卫家,有卫夫人帮衬着,被送去监狱里隔离那是必然的。   在那种地方,就算是真的没得瘟疫,也会被传染的。   然而就在某一天早上,顾陌还在昏昏沉沉地睡着的时候,一群拿着大刀的官兵闯了进来。   “奉郡守之命,捉拿卫鸢儿!”   不由分说便蛮横地把卫鸢儿双手铐上枷锁。   “你们干什么!咳咳……”这动静早把顾陌惊醒了。   “呆子你别急,没事的。”即使这话谁也不会相信,卫鸢儿还是想让顾陌休息好,他的身子骨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的。   那些官兵将卫鸢儿推挤着出去。   等到顾陌再也看不见他的鸢儿后,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烧死她!烧死她!”   “狐狸精!”   “灾星!”   “烧死这个贱人!”   村口有一片空地,平常村民们把收的稻子,麦子就放在场地上晒。   而现在这里却架起了柴火,卫鸢儿被绑在木桩上不能动弹。   那些臭鸡蛋,那些大白菜,还有无数人谩骂的口水,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矛头狠狠地对准了她。   不是在沉默中爆发,就是在沉默中灭亡。   这些失去亲人的民众,选择了前者。   他们相信天神,相信天灾是人祸,相信卫鸢儿就是苦难的根源。   那些绝望,愤恨,那些因瘟疫的爆发而恐惧的心情,都发泄在了她身上。   有一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穷山恶水出刁民。   起初她还不以为意,原来是真的……   “阿弥陀佛,施主罪孽深重,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老住持捻着一串佛珠,双手合十。   “烧死她!”   “烧死她!”   “烧死她!”   那声音一浪更比一浪高,人人眼中都闪着嗜血的光芒,都成了侩子手。   她听着,却莫名的熟悉,仿佛曾经也被万人唾弃,被绑在柱子上,听着那些恶毒的话。   “私通魔族,天道当诛!”   “六界难容,有违天理!”   “不入轮回,罪应灭魂!”   “烧死她!”   “烧死她!”   那些纷乱的记忆让她一阵阵的头痛。   突然,那些愤慨的声音小了下来。   她盯着赵郡守嘴边一抹扬起的诡笑。   “我佛慈悲!妖女可还有何遗言?”   卫鸢儿站在那里,脸上不见丝毫惊慌,眼里平静得让人心惊。   她嘴角轻轻上扬:“善恶终有报!我不是妖女,我问心无愧!今日,你既然能鼓动谣言杀我,来日,我诅咒你也死于谣言,受人唾弃!永不超生!”   她的视线,从那个老和尚移到赵郡守。   “大胆妖女!火速行刑!”住持被卫鸢儿气得胡须直抖,但心里却剧烈的害怕着。   熊熊烈火噼里啪啦地燃了起来,热浪翻滚。   火光里,她仰天长笑。   她被烟呛得泪眼汪汪,心里酸涩得让她想哭。但是 ,她却一直在笑。   泪水让自己懦弱,也让敌人更加疯狂。   呼吸越来越困难,她的脑海里一幕一幕,放的都是以前的回忆。   她在车祸里,苦苦呼唤着父母,他们毫无反应。   她于七夕,于树下,看着她的少年朝她笑容灿烂。   他赠她木簪,温柔了岁月的美好时光。   陌上少年人如玉,谁家公子世无双。   顾陌的陌字,大概就取自这里吧。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她最后想到的,是小黑。   那个总是在她梦里出现的人,每次见面的时候,他都有着莫名的哀伤,浓重得让人化不开。   那副面具,遮住了他的喜怒哀乐,徒留冰冷。   那一丛彼岸里,他静静而立。   因为有了牵挂,所以害怕死亡……   冰凉的水珠滴在她脸上。   一滴。   两滴。   三滴。   渐渐地大雨倾盆。   “下雨了!下雨了!”   “天哪!这雨竟然是红色的!”   卫鸢儿的脸上尽是雨水,那雨水里,竟然有着淡淡的血腥味儿。   她周边上燃着的烈火,渐渐地熄灭。   “天降红雨,苍天泣血!汝等愚民,听信妖僧!瘟疫横行,天公有报!”卫鸢儿踩着烧焦的柴禾,一步一步走出来。   雨水,血水,剜心般的疼痛。   她威严的话语响彻云霄,久久不散,仿佛踩着森森白骨,一步一步走向高处,睥睨天下。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神女现世了!”   接着大片大片的人跪倒在地:“求神女救救我们,救救我们吧!”   前一秒对她恨之入骨的人们,这一刻都跪倒在她脚边,俯首称臣。   “妖女,她是妖女啊!如果是神女,你有本事就救救那一群被瘟疫感染的人!”   住持一开始也差点臣服,只不过郡守大人在此,经提醒,才不至于乱了阵脚。   “等一下!我有办法!”忽然一人高声道。 第22章:以血救人 众人纷纷让开了一条路。 在路的那一头,卫夫人扶着顾陌,步履稳健。 四目相对,顾陌缓缓走到她身边:“我来了。” 他们十指相扣。 顾陌高声道:“神女赋予我能拯救百姓的力量,请随我移步去牢房!” “呆子,你身体怎么样了?我可不信你会会好得这么快!”卫鸢儿走在路上,趁着机会摸摸他的额头。 奇怪的是不仅没有灼伤人的温度,竟反而带着丝丝沁人的凉意。 他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我也不知道,听岳母说是有一位穿着黑斗篷,戴着银色面具的人治好我的。” 卫鸢儿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疏冷,整个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一处。 小黑? 本来还想着问什么的,却又感到无从下手。 顾陌走在她前面,望了望远方的天空。 下过一场红雨,就连天边的云都染上了血色,如火焰一般烧红了半边天。 他不禁想起了卫夫人对他说过的话。 他躺在床上,无力地看着鸢儿被带走,怒急攻心下是卫夫人出现将他带入一个说是“结界”的地方。 “当初你被打伤得严重,又淋雨以致落下病根,其实本来就应该死了。”她顿了顿,不顾顾陌惊诧的眼神,继续说道,“我是守护能起死回生的冰魄之守护人,也许你不相信,但这三界之中,的确有神魔之分。我将这块冰魄植入了你的体内。” “所以,我有了救人的能力?”他好不容易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卫夫人点点头:“你的血液里面含有冰魄之力,必要时可以割腕取血,治病救人。” “我要去,鸢儿被他们抓了!”他又是一阵咳嗽。 卫夫人心下不忍:“这个结界撑不了多久,有些话必须长话短说。” 她一边引导他用冰魄之力打通筋脉,休身养气,一边道:“冰魄之力一旦动用必定有小人觊觎,所以为了安全起见,你身体恢复的那一刻起,我会把冰魄抽离出来,不过它的力量还在,你的一滴血,足够救一个得了瘟疫的人。” “那到时候,我还能活多久?” 久久听不到卫夫人的回答,顾陌的心一点点地下沉。 半晌才道:“至多一个月……” 他笑了笑,什么都不埋怨,毕竟之前的他早该死了,这十年都是他偷来的。 “记得冰魄之力不能跟任何人说,小心隔墙有耳。”卫夫人嘱咐道,“若真有信得过的人问起,就说是一个穿黑斗篷,带银面具的人帮你的。” “放心。” 结界消失。 回忆结束。 不知不觉间,众人就来到了牢房外边。 人都没进去,老远就能闻到一股腐臭味,也能听到里面的人时隐时现的哭喊声。 每个衙役都怕进去被传染,一开始还有人进去处理处理,后来气味浓起来也便没人管了,也不知道里面死了多少具尸体,苍蝇蚊子嗡嗡直叫。 顾陌独自进去,勒令不准人跟着,估计这话可是直接对卫鸢儿说的,就差没有指名道姓了。 “救命啊……” “救我……” 那些人蓬头垢面,衣服都是破破烂烂的,时不时的还有老鼠蟑螂爬过。 难以想象,原本都熟悉的乡邻们,竟然一个个都变成了这样认都认不出的地步。 顾陌随便挑了一个人出来,将他搀扶出来。 “各位,现在我奉神女之命,为他实行救治。” 众人都伸长脖子,好奇地观望。 只见顾陌问衙役要了一把小刀过来,在食指上割了一道口子,又撬开那人的嘴,将几滴血尽数往里面滴,然后止血。 那些人原本以为是要施展什么大法,没想到也竟然是普普通通的,便开始了无聊而又令人激动的等待中。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那个人的眼睛睁开,而且身体蹦蹦跳跳,再也不需要人扶着便步步生风。 “恩人啊!谢谢恩人!”那人声泪俱下,不断地磕头。 顾陌把他扶着:“你应该感谢的人是神女。” 他指了指卫鸢儿。 迷信本就应该用迷信克服,相生相斥。 所有人再一次跪下,声音比先前的还要高。 他们双手举过头顶,然后朝着她顶礼膜拜:“感谢神女赐福保佑!” “参见青丘女君!”遥远处有一道声音在她脑海里炸开。 她惊出了一身冷汗。 那些陌生的记忆究竟是怎么回事? 眼前一黑眼看就要栽倒在地,幸好顾陌扶住了她。 “鸢儿,你先回去歇着吧。” “那你呢?” 卫鸢儿执着地拉着他的手不松开,顾陌无奈,也只能跟了回到卫家。 而那一众人都围在门口,凄凄切切。 卫鸢儿同顾陌见了卫夫人。 当时是卫夫人扶着顾陌出现的,这件事的源头,卫夫人一定知道。 “鸢儿。”卫夫人端坐在堂前,“你来了。” “有什么事情先放一边,眼下最重要的是怎么让得了瘟疫的那些人都好起来。”卫鸢儿站定,“我们村上,还有邻近的好几个村庄,加起来少说也有四五千人,呆子的血真要一滴一滴的话,肯定不行。” 顾陌倒是笑得不以为意:“没关系,我是呆子,所以我心无所惧是不是?” 卫鸢儿凶巴巴的:“闭嘴!” “这个放心,可以以血为引入药,同时找到村边那条河的源头,那条河里面的水供应几个村的生活,这样一来血液的需求就会大大减少。” 卫夫人命人带顾陌下去安排。 一时间就只剩卫鸢儿和卫夫人两个人。 卫夫人走到她面前,微笑着。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以汝之名,以血为契,森罗启,万象生。” 卫夫人打了一个结印,一眨眼便来到了另一个世界里面。 “参见主人!”卫夫人朝着虚空之地直直地跪下。 脚步声响起,很是清晰,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 那张隐在黑暗中的脸庞,渐渐显现。 那银色的面具,黑色的披风,每走一步都带着王者之气,令人臣服。 “起来。”他声音像是数九寒冬里的湖水,不含一丝温度,竟是没有梦里面那般的亲近。 不过,却比梦里的真实太多。 他冰冷的眼神看向卫鸢儿时,反倒是多了几丝人情味儿。 仿佛只是为了出来看看她的,转身便消失了。 而那些过往,在这里即将揭晓。 第23章:刻骨铭心的真相 “这里是主人的结界空间,一般人是进不了的。”卫夫人告诉她。 看她并没有多少惊讶,想来对这些神魔之事也是有所见闻的。 根据卫夫人的诉说,那个空间里的时光竟也会像现代的电影片段一样,一一呈现。 卫夫人的家族,世世代代,承担守护冰魄的使命,千千万万年沧海桑田,时光如指间流沙,那些过往的辉煌,终于在卫夫人这一代破灭了。 于是,她的父母将冰魄封入她的体内,辗转地将她卖入青楼。 冰魄在人体内,除非有人动用这份力量,否则沉睡中的它是不会有任何能量波动的。 因此家族里才放心地将冰魄给了她。 她凭着出众的姿色和卓越的才能智慧,成为了“茗花阁”的头牌花魁,一曲千金,一笑难买。 见惯了那些名利官场之人,她每每都只能堆着笑迎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那张面具就摘不下来了。 直到有一天,她遇见了卫员外。 当时他还是个愣头青,仕途受阻,想做一方商贾又困难重重,内心绝望之际喝酒喝得酩酊大醉。 她出于好意,劝他找个地方休息着。 谁知道他抬起头的那一瞬间,眼底却是一片清明,完全没有什么醉醺醺的样子。 她诧异地望着他。 “姑娘觉得很奇怪?” 她不可置否。 只听他说:“茗花阁里面的酒岂是我能买得起的?我只不过是以茶代酒罢了!只不过心中苦闷无处排解,只有在醉酒的状态下才能什么都忘记。” 那是她第一次接触到这样一个不虚伪的性情中人。 后来他又来了很多次,只不过只是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角落里的一角,喝着白开水。 茗烟阁这个地方,既做达官显贵之人的生意,也做一般平民百姓的生意,只不过区别是待遇不同罢了。 也因此,茗烟阁无论早晚都有很多客人。 这也是它为什么能红火的原因。 偶有空暇时,她也会命人偷偷地给他点上一壶酒和几碟小菜。 起先他还不愿意接受,后来实在推辞不过便也接受了。 原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但不久后她却被告知他走了,离开了这座城,去往远方进行商业发展。 走得那么急,连口信都没留下,还是从她的丫鬟那边知道的。 大概就是这么不可思议吧,那么多翩翩公子哥里面,她唯独看上了当时还一无所有的他。 于是,为了逃离茗香阁,她第一次动用了封存在她体内的禁忌的力量,将另一个人复制成她的模样,代替她接客。 而她自己,辗转多地,寻找他。 很多时候,在山林间看到头顶的那轮明月的时候,她常常会后悔,后悔自己的任性,自己的义无反顾。 但是,她每每都会鼓励自己,兴许再走一段路,他就在前方呢? 然而当她找到他的时候是在一处山坡底下,那时候他奄奄一息,大概是遇上山贼了,那些钱财都被抢劫一空。 她救了他,在一间废弃的茅屋里生活着。 那一段时光很平静,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她一直都陪着他。 他的生意做得很有起色,也攒了一笔不少的钱,这次遇上山贼不仅货物没了,那笔钱也被抢了大半。 他虽然在她面前笑着,可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都偷偷地叹着气。 “后来呢?”卫鸢儿望着一幕幕,如身临其境。 虽然这类才子佳人的故事戏折子上多了去了,但头一次以这种形式展现,多多少少是惊奇的。 “后来我跟着他回了家,做了他的小妾,那时候的我才知道,原来你爹他已经有了你娘。”她不知道何时眼睫毛上沾了泪水,“他把我带回去,甚至给了我名分,也只是为了报答和收留我吧……” 只不过她没想到,就是在她动用力量的那一刻,很多人就全方面地寻找灵力的来源。 但灵力会封存在她身上,渐渐归于平静,她也不怎么在意。 没想到他们中有一个人竟有菩提珠,浑身闪着金光,即使一丝丝灵力都会感应到,终于也被他们找到了她所在的卫家。 那些无耻之徒在逼问无果的情况下,竟然趁着晚上对卫家大肆屠杀。 她被逼无奈之下将力量尽数释放,成功重伤了他们。 只是卫夫人却…… 被他们当成体内含有冰魄之力的人,开膛破肚,死无全尸! 卫鸢儿看着那血肉模糊得认不清楚的女子,实在想不到那是她美丽动人的娘亲。 “后来我换了一张脸,代替你娘照顾你爹和你。我们逃到这个偏远的地方,定居下来,这么多年也一直平安无事的。”那些幻境里的片段都碎裂开来,她看着那些碎片落在她手上消失掉,“直到这次的瘟疫,来得太突然,那片佛光,竟又是隐隐闪现,我才意识到,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那个有菩提珠的人,是那个姓赵的郡守。”卫鸢儿很肯定,“佛教中人还能滥杀无辜?” “呵呵。”黑暗中响起了笑声,冰凉刺骨的寒意浸入四肢百骸。 那人闪到她身后,轻轻地抱住了她,那魅惑般的嗓音如寒冬的冰雪,“秦雪,他们是名门正派,我们可是魔教之徒啊。” “小黑,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不能。” 卫鸢儿无语了。 他看着她吃瘪的表情,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在卫鸢儿快要炸毛的时候又一个闪身离开她好几步远了。 她看着他微笑,微笑,微笑…… 心里却琢磨着,是不是哪天要拜个师,把他这身瞬移的本领学过来,下次可以脚底抹油直接开溜? 他盯着她,挑了挑眉,语气也变得正常了:“我在你体内,你可以收到冰魄,记得待它归位的时候拿来。” 说着便消失了。 连带着那个结界也一起消失了。 “小黑你别仗着会法术就来欺负人!” 卫鸢儿突然委委屈屈地意识到,卫夫人呢? 她当时也在结界里面,现在怎么没回来吗? 她出去找找,却正好碰上迎面走来的顾陌。 “呆子,你有没有看到我娘啊?” 他闻言神色非常古怪。 良久他才开口:“刚刚被发现,积劳成疾,已经……去世了……” 卫鸢儿不禁后退了一步。 “怎么……怎么会这样?” 她震惊着,在结界里呆了一会儿,为什么她出来了,而卫夫人却离开了? 难道是因为卫夫人感到自己命不久矣,才那么急急地告诉我真相? 然而,厄运似乎不止如此。 第24章:十载叹别离   村上的人死了大半,现在是一片荒芜,庄家颗粒无收,只能靠朝廷赈灾的钱粮度日。不过一级一级下来的贪污,已经让最后分到给这些贫民百姓的钱少的可怜了。   那些幸存下来的人们,躲过了瘟疫,却躲不过饥荒。   顾陌和卫鸢儿打算投奔其他亲戚,就在这时候,赵郡守来访。   最重要的是,他手上握着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顾氏顾陌,才华横溢,乃国之栋梁,不忍珍珠蒙尘,特此封命其任舟山县县丞,即刻上任,钦此!”   “叩谢主隆恩!”   顾陌跪着接过圣旨,一纸胜似千斤重。   这舟山县就是他们这几个村和周边贫穷落后的小村庄,基本上饥荒和瘟疫已经夺取了很多人的性命。寸草不生的荒凉之地,是每一个做官的人都想放弃的。   这倒好,随随便便把顾陌和卫鸢儿掉到人生地不熟的县城里,还给了一个莫须有的职位,这算是什么啊。   “皇命不可违。”顾陌叹道。   果然,及至上任,顾陌所遇见的,尽是些无能之人,只知道挥金如土,却吝啬于那些穷人。   就连县令,都是胸无点墨之人,平常大大小小的事务,尽是交给顾陌处理,外面那些饥民,也派顾陌打发去。   顾陌不止一次劝县令开仓放粮,然而却次次遭拒。   每次,卫鸢儿睡了又迷迷糊糊醒来,总看见顾陌书房里的灯还亮着,刻意压抑的咳嗽声支离破碎。   他们家过得很是清贫,那些卫家置买的房子和土地,早就低价卖了人,那些金银首饰也都贱卖给了当铺。   她什么都没留下,唯独那一根木簪,一直插在她发间。   顾陌伸出手摩挲的时候,眼里的忧愁都会化作一滴泪水,烫伤她的手。   终于有一天,就在卫鸢儿决定靠那张字条去寻找钟离宇的帮助的时候,县令的嘴松动了。   他答应顾陌可以放粮救灾,但是前提是必须先休了卫鸢儿,再娶了他的女儿,这样一来成了一家人,自然什么话都容易了。   卫鸢儿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捧在手心里喝水的杯子,就那么直直地掉了下来,茶水溅了她一身。   “你同意了?”卫鸢儿眼睛红红的,她努力地抬着头,强迫自己收回泪水。   “嗯……”   卫鸢儿不哭不闹,反倒是嘴边勾起了一抹浅笑。   她缓缓地举起手,用尽全力地挥了下去。   然而,却在他脸旁边堪堪地停下来。   “顾陌,你这个呆子是不是从来都不相信我?”氤氲的泪水,让她对他的神情看不真切,只是隐隐约约的……   他不相信她有能力解决这个问题,他不相信这十年里的相伴抵得过任何生离死别,他不相信她……   “呆子,我可是他们口中的乱世妖女啊!怎么就没有能力了呢?”她笑得肆意飞扬,“如果实在没有办法的话,我就算是用偷的,用抢的,也会逼得那群人救命的!”   “你是卫家的大小姐,不是什么妖女,所以——”他握紧了拳头,才不会让自己那完美的表情坍塌,“我们和离吧。”   卫鸢儿望着那份摊在桌子上的休书,只是觉得讽刺。   偏偏,天意弄人。   十年啊,这是他们的第十年啊,原来就只是一纸休书的分量。   她拔下头上的木簪,浅笑盈盈,然后用力地往手指尖上刺去。   缘起是它,缘灭也要是它。   这叫什么?   有始有终……   “鸢儿!”顾陌心里一阵紧缩,仿佛被人握紧了心脏一样。   幸好这木簪虽比不上金簪银簪,却很是尖锐,至少只一下,那便是鲜血淋漓。   她将那流血的手指按在纸上,那殷红的指印盖在了上面。   她拿起来,像是欣赏般,如果忽略她眼边的眼泪的话,她一定是很高兴的。   “顾陌啊,我们再也无关了……”   你的笑容不再属于我,你的温暖也不再属于我。   犹记得,那年的七夕,红线姻缘。   犹记得,那根木簪,发间缠绕。   那是她人生中的第一次告白:“我喜欢你,你娶我,我嫁你。”   那时就连阳光里都有了温馨的味道。   而现在,那阳光刺眼得她眼睛都睁不开了。   顾陌目送着他的鸢儿消失在他的视线里,握着那张休书的手无力地颤动着。   一张薄纸,被微风掠起,覆在那根木簪之上,徒留点点猩红溅落其上……   卫鸢儿在路上狂奔,她想大声地哭出来,嗓子里却仿佛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喊都喊不出声。   突然,一堵人墙挡在了她前面,她就那样直直地撞了上去。   “姑娘在众目睽睽之下,是想对我投怀送抱吗?”   她揉着被撞痛的脑袋,抬头竟看见许久不见的熟悉的脸庞。   “钟离宇?”   “姑娘你莫不是傻了?”他笑道,“还是被人家抛弃了?”   卫鸢儿垂下了脑袋。   “钟离宇,你还记得你欠我一个愿望吧?”她声音很轻很小,无限惆怅,“本来还想着让你把那个狗官县令杀了,然后开仓放粮的,现在是没必要了。”   他示意她接着说下去:“那你现在想换一个什么要求?”   “你让人扮成我的样子,拿着我的文牒,走得越远越好。”   “姑娘你不是还想留在这个伤心地吧!”钟离宇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女孩子不是都怕触景生情嘛!”   “一句话,帮还是不帮?”   “你觉得我是言而无信的人吗?”   敲定之后,钟离宇带她去醉仙楼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不过大口喝酒的是她,大口吃肉的是他。   “顾陌,为什么就不要我?你的那些老百姓就那么重要啊?”   此时的卫鸢儿一手拎着酒壶,一手枕着头趴在桌子上。   像是不解气的一样,她又狠狠地灌了一大口酒。   那些酒水,也不知道是不是里面掺了眼泪,喝起来苦涩异常。   “顾陌你这个大呆子!你混蛋!”趁着酒劲,她把那酒壶往面前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身上。   “我去,你要谋杀啊!”钟离宇一把接住了飞出去的酒壶。   要是换作别人,他早就动口动手了,但他好歹是君子,不能同小女子计较,更不能同被休了的小女子计较。   好不容易卫鸢儿闹得累了睡了,钟离宇才松了一口气。   他庆幸自己有一颗聪明的脑子和一点小钱,给定了一个天字一号房间,隔音效果倍儿好,否则大吵大闹就要被赶出去了。   他把事情都安排好之后,留下点碎银,交代好小二照看一下她,就离开了。   他是君子对不对?有一句话叫什么“孤男寡女不能共处一室”对不对?   他摇了摇手上的扇子,清风自如。   梦呓中,她只准自己哭这么一回…… 第25章:第一世·终   隔日的卫鸢儿是在一片喜庆的叫嚷声里面醒来的。   那天,虽不似红妆十里的盛景,却也是浩浩荡荡的排成了长长的一队。   卫鸢儿从窗户里看见,那一片艳红里面,顾陌温暖的眼神望着前方。   如此熟悉的场景,竟又一次在她眼前重演。   只不过,新郎是他,新娘不是她。   只不过,布衣换成真丝红妆。   只不过,场面更为热闹罢了。   其他的,真的没有什么不同。   她赶紧关上了窗户。   其实如果她晚一些的话,就会看见顾陌的眼神,是如此地忧伤……   晚上,黑灯瞎火的,唯独县令的大宅里面,灯火通明,隔着围墙都能听见里面的笑声。   卫鸢儿抬着头,盯着围墙半晌,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这围墙太高,她爬不起啊……   她从大门口绕着墙转了一圈,正好看见一群丫鬟拎着酒坛走过去,准备从小门进去。   卫鸢儿心中一阵暗喜。   她神不知鬼不觉地移到最后一个小丫鬟身后,一记手刀砍到脖子上,抱起她软下来的身子,跃到一棵树后面。   她现在还是很感谢当初教她学空手道的教练的,否则她就没什么东西可以混混了。   换好她的衣服后,她就紧紧跟了上去。   这些小丫鬟走路都是求一个稳,生怕摔了酒坛,所以就算中途卫鸢儿换了一身衣服,也不至于落下太多。   一进去,她就寻了个理由,让别人替她将酒坛送到应该送到的地方。   虽然那人对她这个生人没什么印象,也只当是新来的,但是手上活太多,一时间耽误不起,只是骂了她几句,就忙得脚不点地的。   那里的婚房倒是很好找,因为有守在门外的丫鬟,只有这边的丫鬟才最是清闲。   然而当她过去的时候,却发现那几个丫鬟都昏死过去。   出事了!   卫鸢儿第一反应就是直接推门进去,然而任凭她怎么撞门,就连声音都没发出过一丝半点。   “有人布了结界。”   卫鸢儿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这是小黑的声音。   “那怎么破啊?那个郡守肯定在里面。”   “你先闭起眼睛,试着将意念都转移到双手上面。”   卫鸢儿立刻照做了。   一时间她觉得有一股暖流渐渐地注满了双手,那蓬勃的力量正在手心里酝酿。   她将力量凝结,用力往前一推,门应声而倒。   “顾陌!”   顾陌躺在床上,那胸口处是触目惊心的暗红。   而那站在边上的人,赫然是赵郡守。   他双手成鹰爪,插在了顾陌的心口处。   “快阻止他!”小黑喊道。   卫鸢儿跑过去拽过赵郡守的手臂,奈何他力气太大,她只好一口咬在他手臂上。   他吃痛,狠狠地将卫鸢儿一把甩开。   卫鸢儿的脑袋磕在床头的一角上,尖锐的疼痛让她几近昏厥。   “你还真是碍事啊!”赵郡守冷冷一笑,拿下戴在手上的菩提珠。   强烈的佛光直接照着她,目光触及的地方都被掩盖在金色的光芒中。   卫鸢儿试着聚气抵挡,却发现体内的气息已经开始不稳了,嗓子里一阵腥甜,竟咳出了血。   突然,那光芒消失了。   卫鸢儿费力看去,只见顾陌趁着赵郡守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一把抢过了菩提珠,拼尽全力将一串珠子扯掉了。   一颗颗菩提珠散落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赵郡守气急,一掌拍在顾陌的胸口,他如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无力地倒了下去。   “顾陌!”卫鸢儿睁大了眼睛,嘴角边的血喷涌而出。   赵郡守似乎很满意,考虑到珠子已经断了,一时间没发修复,便一挥手,人连同珠子直接消失了。   “呆子!”卫鸢儿努力地站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到顾陌身边坐下。   顾陌眼里泛着笑意,他捂着血流不止的胸口,在卫鸢儿的帮助下强撑着坐了起来。   “鸢儿,对不起……”   他的头靠得越来越近,他凉凉的嘴唇含住了她柔软的小嘴唇,青涩而温柔地撬开她的牙关,带着浓烈的血腥味。   迟来的吻,却是在诀别了吗……   他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仿佛都要把对方融进骨血里一般。   卫鸢儿只是觉得自己胸口一阵憋闷,然后嘴里有一股血腥的味道。   她猛的睁开眼睛,这血腥的味道不是她的。   “咳咳咳……”   顾陌突然松开鸢儿,然后又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   “呆子……”   卫鸢儿给他倒了一杯水来,手却控制不住地颤抖,连茶壶翻了都没有注意。   他边咳嗽一边拿起茶碗要喝下水滋润一下自己血腥味道过重的嗓子,突然嗓子里一股更重的血腥味道喷涌而出。   噗——   “呆子!”鸢儿伤心的大叫着。   顾陌的身子再也支撑不住的靠在她的怀里:“鸢儿,对不起……对不起……”   一遍遍地重复,不知疲倦……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神渐渐涣散……   一颗硕大的眼里滴落在他的嘴角里,是那样的苦涩。   卫鸢儿的呼喊着又近在了耳边:“呆子,我从来都没有真正地怪过你,恨过你,否则我也不会来了……”   他想举起自己的胳膊紧紧的抱住鸢儿,可是为什么自己这么笨,他抬不起胳膊。   卫鸢儿看着顾陌嘴蠕动着:“什么,你说什么,呆子。”她赶紧擦去自己的眼泪靠在顾陌的嘴边,想听着他说什么。   顾陌用尽所有的力气在鸢儿的耳边说道:“顾呆子一直都爱着傻鸢儿。”   他的眼角有滚烫的泪水滑落,为什么老天爷这样的不公平,在让他遇到了自己的挚爱后却夺去了他的生命……   对不起……   什么休书,什么和离,都是他这个呆子说的假话。   长痛不如短痛,他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不想让她为自己伤心一辈子。   他可以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但是他不能让她一生难过……   他只想让他自己成为她生命里走了十年的过客。   让一切往事成烟……   散了……   也便好了……   他的眼睛慢慢的闭上,自己的世界陷入了一片昏暗当中。   他的耳边有着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他知道那是他的鸢儿哭喊的声音,他也想睁开眼睛笑着告诉她,他没事的。   可是他却无力的睁开眼睛。   他微笑着,双手渐渐下垂……   一声清响。   卫鸢儿看着顾陌手中掉下来的东西,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那是他们的木簪。   昨是木簪定情说姻缘,今却阴阳两隔伤别离。   昨是姻缘树下喜连理,今却忘川彼岸不相逢。   顾陌,卫鸢儿。   红烛泪,情难舍,悠悠此去不相见……   第一世情劫,落下帷幕。 第26章:归来   “诶诶诶,你们说这个女娃娃怎么了?”阎王躲在不远处悄悄地拉着黑白无常道。   “这就是受了情商的后果。”黑无常在后面感叹。   “我们还赶着去勾魂索命呢!您老慢慢看。”白无常拉过黑无常,一个转身的功夫就不见了。   阎王摸了摸鼻子 也消失了。   回来之后的卫鸢儿就不是卫鸢儿,而是秦雪了。   她每天徘徊在奈何桥头,一次次地目送那些幽魂,却从来没有看见顾陌。   后来阎王告诉她,顾陌作为冰魄的容器,是不能入轮回的,天地之大,他或许成了清风明月,却永远不会成为下一世与她相遇的人。   曼珠沙华的尽头有一座木屋,她坐在门前的台阶上,眺望着花海,那颜色与鲜血渐渐重合。   这里是小黑住的地方。   那颗冰魄从顾陌身体里取出来之后,就一直放在那个结界空间里,所以赵郡守才没有得到它。   而就在这扇门后面,小黑打开了结界空间,冰魄此刻和他融为了一体,只是他还需要时间融合这份力量。   然而等他吸收好这份力量,打开门的那一瞬间,他便看见了蹲在那里想心事的秦雪。   他皱了皱眉。   “你怎么都不穿鞋子?”   秦雪吓了一跳,她拍拍心口:“你怎么出来都没声音啊?”   “那是你没听见。”   他抱起她,走过那一片花海中:“这片彼岸花的土壤和花种经过上千年上万年的孕育,早就有毒了,我还真好奇你光着脚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秦雪听得心惊,勾着他脖子的手差点就要松掉。   “你骗人!”   他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玩味:“你现在还算人么?”   “切!”秦雪颇为不满地把头转到一边去。   “你知道吗?一只小猪的质量是50公斤。”   她舒舒服服地靠在他怀里:“你什么意思?”   “我觉得,你和它差不多。”说着,竟还轻轻的笑出了声。   秦雪皮笑肉不笑,没好气地掐了他一把。   然而,人家面不改色。   她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突然笑得谄媚:“小黑啊,我和你商量个事呗!”   “嗯。”   “你是不是要考虑教我几招法术啊?”   他脚下没有丝毫停顿。   “你就算再练个一千年也赶不上我的。”   她的小脸垮了下来。   “那我这样还怎么保护别人……我……”   她又想起了顾陌,那些记忆还历历在目,可是她却找不到他了……   如果自己再强大一点,她就可以盘算着弄死那个赵郡守,给顾陌一个交代了……   他把她放下。   那冰凉的手指为她擦干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流出来的眼泪。   “好。”   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不过在第一天秦雪就收到了小黑给她的一个瓶子,说是洗髓药水。   她歪着头笑着:“这不是什么忘情水啊孟婆汤的吧!”   “你可以试试,不吃亏。”   他手里捧着一打厚厚的书:“这里有各类法术的口诀和要领,你先一条一条背会。”   秦雪才刚刚喝完那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液体,这会儿又看到这么一撂子书,直接躺倒在地上。   “小黑……” 她撒娇卖萌,巴巴地睁着这双清澈无瑕的眼睛,企图唤起面前这位的怜香惜玉之情。   然而……   并没有什么用。   “我不觉得你这么‘貌美如花’得像嫫母一样的娃娃会让我软下心。”   她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我告诉你,我要跟你绝交!”   他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你幼不幼稚。”   她坚决地摇了摇头。   “蠢!”   地府里面,幽冥之地,常年都是昏暗异常的。   秦雪点起了蜡烛,面对着那些她看不懂的天书,她却越看越头晕,今天的她,似乎格外嗜睡。   这会儿还早,结果她却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小黑,你又骗我!!!   “秦雪估计又在咒我了!”这边的小黑,喝着阎王的酒,突然道。   阎王顺了顺胡子:“你今天给她喝的那个瓶子里的是什么东西啊?她的怨气重的哟,我老远都感觉到了!”   小黑面不改色地抿了一口酒,淡淡地吐出了三个字:“孟婆汤。”   “还以为你会给她忘情水呢!毕竟孟婆那里还有很多这个东西,可都是那天上的月老送的,她可是一点点都没动过啊。”   他垂下了眼眸,也许他自私吧……   忘情水只能抹去情谊,而孟婆汤可是能抹去所有关于那个人的记忆的,就像他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他辞了阎王后,就来到秦雪房里。   房里没什么特点,就是那些小东西特别多,都是纯手工制作的,与那些法术变出来的相比,倒是多了温馨。   秦雪趴在桌子上,桌子上摊着那些他给她的书,他在孟婆汤里面还放了一些安神的东西,她才睡得那么香。   他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盖上,又帮她整理了一下书籍。   “小黑……”她在睡梦中呓语。   他手上的动作停了停,看来某人还是知道感恩的嘛……   然而她下一句话却让他哭笑不得。   “小黑,你混蛋……”   他端详着她的睡颜。   她的皮肤吹弹可破,整个就如瓷娃娃一般,都透着精致。眼睛闭起来,他能清楚地看到那长而密的睫毛,三千墨发只被一根木簪子绾起,一袭轻纱白衣,好似从画里走出来的。   他的手移到了那根木簪子上面,然后把它拔下来,发丝被风轻轻扬起,有几缕还跑到了他脸上,带着丝丝的清香。   他眯着眼看着手上的发簪,嘴角边勾起了一抹凉薄的笑:“有些东西,从来都不应该出现在你我之间。”   他把那根木簪换成了普通的银簪子,笑意清浅。   等醒来的时候,你就会什么都不记得了,那段记忆,你会什么都不记得的……   醒来之后的秦雪伸了个懒腰,瞥见滑落的衣服,愣了愣神。   她怎么一点都察觉不到小黑来过呢?她昨天竟然睡得这么死。   她随随便便挽了一个简单的发型,把簪子插上,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小黑,谢谢你的衣服!”她在路上碰见了他,顺便就把衣服还给了他。   他接过去,并未答话。   只是在看见那只银簪子的时候,他眼里才有了类似于喜悦的情绪。   “秦雪,你们原来在这里啊!”阎王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秦雪啊,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听哪个?”   “你让我猜猜,那个坏消息是不是我又要穿越了?”她笑道。   “呃……”阎王顶着两道目光四只眼睛的压力,擦了擦头上看不出来的汗,“不是还有好消息嘛!”   “你觉得受个情劫还会有好东西?”一旁的小黑突然发话。   “这回出生是在一个皇室啊!”   她耷拉下脑袋:“可是我那些法术还什么都没学到……”   “你不是还会了一个轻功么,打不过你可以跑。”   啊啊啊!   小黑,你别来伤害我这颗幼小的心灵! 第27章:第二世·起   天朝十一年,大规模降雨,导致水土流失,千里决堤,百姓苦不堪言。   与此同时在偌大的皇宫里,齐贵妃十月怀胎,诞下一名小公主。   嘹亮的一声啼哭后,天上的雨竟是停了下来。   至此,三年降雨的天气放晴了。   那冲破乌云的第一缕阳光落在了初生的婴儿粉嫩的脸上,她银铃般的笑声感染着每一个人。   皇上十分高兴,因这笑声,便为小公主赐名“清歌”,冠上皇姓,就叫“宋清歌”   秦雪抬起软绵绵的豆丁般大小的手,眼前一黑。   “为什么穿越成了小孩子!!”   “这样不是方便你了解剧情?”小黑戏谑的声音传来。   哼!   皇宫之大,只有眼前这位黄袍加身的人才是最大。   撒娇卖萌,必不可少。   “父皇……”   皇上听见了才刚刚出生的小公主,连牙齿都没长齐,就会口齿清晰地叫他父皇,更是乐开了花。   自此以后,贵妃一脉圣宠有加,竟与诞下大皇子的皇后不相上下。   清歌三岁那年,被一婢女失手推下三楼的台阶。   太医院里所有的太医想尽法子,才保住了她的性命,只不过却落下了个呆傻的性子,脑子里有点不灵光,书也念的一般般。   之后一段时间里,皇上对她的态度也一点点降了下去。   毕竟是个公主,不是什么皇子,最后还不是一纸合约,嫁与他国。   清歌六岁那年,一位自称神医的仙风道骨的老人进宫,将她要了过去收徒,随他云游四海。   而与之交换的条件就是救治遇刺,重伤垂危的大皇子。   贵妃娘娘舍不得她,哭着求皇上三思。   小小的清歌也跑过来,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歌走了,母妃就一个人无依无靠了!”   皇上心下一软,将她抱了起来:“放心,父皇会保护你母妃的。”   三天后,清歌离开了皇城。   父皇不曾来看她,母妃也没来。   没有一个人来送送她……   她茫然地望着这个陌生的人:“爷爷……”   “爷爷?”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乖孙女,什么事啊?”   作为宋清歌的秦雪,鼓着勇气道:“爷爷,我想睡觉……”   他便让她枕在自己的腿上。   这样一来,她反倒是没什么睡意了。   “为什么?”   见他不理她,她又重复了一遍:“为什么收我为徒?”   许久,听不见回应。   他睡着了?   他们坐的是软轿,是皇上亲自拨给他们,护送他们出城的。   现在风还大,将那帘子吹得猎猎作响。   从那被掀起的一角外面,她看见了一个走在人群中的少年。   周围其他人要么是锦衣华服,要么是土色布衣,只有他穿着白净的布衣,纤尘不染。   “看什么呢?”醒了的老人家将她拉过去,附在她耳边笑容戏谑,“乖孙女~~~”   那尾音拖得极长,让她生生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奇怪地打量着他。   这语气,怎么那么像她认识的那个家伙?   她双手揪着他一根长胡子,然后用力一拔,语气也不再软糯:“你别告诉我你是小黑。”   他呵呵一笑,变了回来,依旧戴着银色面具:“你怎么才认出我来?”   她气鼓鼓地坐到离他很远的一个角落里,满脸写着三个字:不理他。   “你就不想知道我这样千辛万苦地把你带出来是为了什么?”他很是悠哉地开口,笃定了她一定会绷不住。   果然,她浑身僵了一下。   双手的两个食指死命的搅在了一起。   她是回头去问呢?还是回头去问呢?还是回头去问……   好奇心害死猫啊……   哦不,是人。   “你……为了什么啊?”   “你不是嫌学的东西少吗?给你特训,免得你在皇宫里活不下去。”   她瞬间红了脸,很是心虚:“我那叫掩其锋芒……”   “那是谁被推下楼的?”   这回她不狡辩了。   她又重新躲回角落里,画个圈圈诅咒你……   他看着她如此幼稚的举动,唇角弯了弯。   此后茫茫十载,她没有一天是过上“吃饭睡觉打豆豆”的米虫般的生活,那是天天“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吃得比雀少,干得比牛多”啊!   清歌默默地往嘴里塞上一筷子的菜。   放眼望去,两荤一素一汤,外加碗里高高堆起像小山一样的白米饭,她乐呵乐呵了。   她狼吞虎咽之后,躺在摇椅上打饱嗝。   似乎人吃饱后特别容易犯困,她舒服地眯上了眼。   突然那片暖融的阳光被遮住了,她笑着打招呼:“小黑,你做的饭菜真好吃啊!”   他捏了捏她的脸,胖嘟嘟的,这段日子都被他喂的整个人都胖了一圈,一露出笑容的时候,就特别像年画娃娃一样。   她头顶突然响起了凉飕飕的声音:“清歌啊,我不会做饭,所以我就参着癞蛤蟆啊老鼠蟑螂之类的变了个小小的法术,没想到你还挺喜欢的。”   瞬间,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小脸苦哈哈地皱成了一堆:“你骗我,你也吃的!”   “傻孩子,知道什么叫障眼法吗?”   那天的晚饭,清歌说什么也不吃,哭着闹着靠在床边,手指指着面前的罪魁祸首,满眼凄凉。   他手里拿着一碗饭,里面都是她爱吃的菜,他夹了菜,往她嘴边送。   见她撅着性子,又怕她饿了肚子,无奈地叹息:“你相信我,就算我死了也不会让你吃那些癞蛤蟆的。”   “你不会死。”   话一出口,她就想咬断自己的舌头,人家重点根本就不在这里啊……   她不好意思,直接把头埋在了被窝里,耳边愣愣的听着那如大提琴般的笑声。   “你还真想把自己闷死啊!”他毫不费力地将她从被子里拉出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给她喂饭。   她乖乖的张嘴,那些什么癞蛤蟆的,也不在意了。   貌似就算他喂她一只癞蛤蟆,或者是什么穿肠毒药,她都会不介意吧……   小小的身子躺在他怀里,他一低头就能看见她软蓬蓬的头发,带着清香。阳光在她发间跳跃,暖意融融。   这样的日子,他真是奢求到了。   清歌觉得吧,自己除了这一回闹脾气之外,其他还好,她对自己顶着一副小孩子的皮囊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很开心。   那年,他握着她的手,执笔教她写字作画。   那时四周极静,她稚嫩的手被他如玉的手指按住,清清淡淡的墨香萦绕她身旁,身后就是他的怀抱。   他披散了墨发,有一缕青丝垂下,于微风中摇摆不定。   她不敢乱动,怕一不小心,就惊了他。   柔软的狼毫轻沾朱砂,缓缓落于画上,女子的眉心上,是一颗美人痣。   她不懂他。   不懂为什么他会逗趣她,不懂他为什么会落寂,更不懂为什么画中的女子穿着一袭白衣,似飞雪般飘然灵动,会如此美。   她笑着问他:“这女子是你的心上人?为什么会这么……”   为什么会这么像我?   她终于知道了,不会有一个陌生人如此心甘情愿的宠溺着她,这就是原因吧……   画中的女子,就像仙人般,而她,傻傻地,哪有这样的气质……   他拍了拍她的脑袋:“别瞎想,有些事情到时候就会知道了……”   她总是没心没肺的笑着,笑着,然后一个人躲在角落里,黯然伤神。 第28章:入宫 碰上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算是清歌倒霉了。 无论是现代的秦雪,还是尚未及笈的宋清歌,对这种天气都有点小害怕。 她抱着一床被子,推开了小黑的门。 作为一个小孩子,她相信她有一颗纯洁的心灵,她也相信这样的行为绝对只是因为她害怕。 然而,她推开门之后就愣住了! 小黑,他竟然在床上――。 脱、衣、服!!! 哦不,应该说是正在穿脱下来的衣服。 不过,那如玉般的身体上却有很多细细密密的伤口,就像一条条虫子一样,有些已经开始结痂,而有些却还在渗着血。 似乎是没想到她会闯进来,他眼里闪过一片讶异。 “你的这些伤口是怎么弄的?怎么会这样!” “没什么。”他语气淡淡的,将衣服穿上。 她冲过去抓住他的衣服,手指在那些伤口周围摩挲。 “你上过药了吗?” 他们两个现在的距离,完完全全只隔了一层布料,罕见的,他的耳根子红了红。 他本来想说已经上过了,而且那药膏还没拿走,谁知道话一说出口就拐了一个180°的弯:“还没有,刚想上药你就冲进来了,你也是的,怎么都不知道敲门。” 她挤了点药膏,很轻很轻地往那伤口上一点一点涂抹。 他心下一阵暖意,很久没有被这么小心翼翼地对待了…… 遗憾的是他原身只是黑蛟龙,再加上那时力量大部分被封印,就算化作原形飞升都很困难,更别提呼风唤雨了。 还记得那会儿她可是在受火刑呢,他用近乎自残的方式,在自己的身体上割下一刀又一刀,让那些血液滴下来,扑灭那场火。 他不想让她知道太多,那些伤害,他可以帮她挡着…… 清歌看着这么多伤口,都不知道要涂多久,而且看上去也不是近些天伤的,鼻子一酸,险些落泪。 “老实交代,你上哪去弄这么多伤口的!”见那些伤口基本上都处理好了,她恶作剧般地戳了戳他的伤口,不过也并没有下多大力,“我看着都疼,你还真是勇气可嘉!” “你真想知道?” 清歌成功地被他吊起了胃口,她一个翻身下床,眼巴巴地看着他,点头如捣蒜。 他轻轻地笑了下,手里不停地摸着她的头,语气里满是愉悦:“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她歪了歪脑袋。 “如果你再叫几声的话,你就更像一只小狗了。” “汪——汪汪——” 于是,两个人都愣住了。 他们两个大眼瞪小眼,呆若木鸡……若木鸡……木鸡……鸡…… 然后的然后。 清歌直接跑了出去,背后响起他愉快的笑声。 怎么办? 她很想找一个地洞钻进去! 外面大雨倾盆,狂风呼啸,卷起一阵阵雨丝,湿冷的气息让她烧红的脸颊和剧烈的心跳,渐渐恢复原状。 她躲在檐下,失神地望着雨点一串串地从瓦片上留下。 “你这是打算去淋雨吗?” 面前的风雨都被挡在他背后,她被他带入怀里。 “我淋雨之后,那叫清水出芙蓉好不好……” 他听见她喃喃的声音,勾唇一笑:“我觉得你那叫落水狗。” 她瞪着他,他却视而不见。 她在他这边洗了个澡,然后抱着一床被子,趴在了他的床上。 “我这副身体现在还是小孩子,所以没关系哒!”她笑得露出了浅浅的酒窝,眼里净是些孩子气。 “你这是提醒我你实际上的心理是二十多岁的小龄剩女吗?” 在第n+1次被小黑噎得无话可说后,清歌保持着厚厚的脸皮,四脚朝天仰躺在他床上。 他颇为嫌弃地,用拇指和食指把她的一只脚拎到床的里侧,然后把另一只也处理掉,拍拍被子,直接躺在床外侧。 灯倏地一下灭了。 她睁着眼睛,看见月光透进来,照亮了床顶那精致的雕刻。 良久。 “小黑,你睡了吗?” 见没应声,她胳膊肘戳了戳他。 还是没声音,她又戳了戳。 仿佛玩上瘾了,她一下又一下不知疲倦地自得其乐。 “某人有着一只猪的力气,几肘子下去会出人命的。” 她干笑了几声,僵直的手臂慢慢地缩了回去。 谁知道他突然回头,四目相对。 她指了指他的面具:“怎么你睡觉都带上这面具,你该不会毁容了吧!” 他伸出手,将她捞到他怀里:“你介意?” “是啊。” 他眸色暗了暗。 她趁着月黑风高,摸索着在他面具上落下一吻,不过前提是,她把他的眼睛遮住了。 然后她翻身一滚,滚到床的最里侧,捂上脸,闭眼睡觉。 月色的沐浴下,他笑容格外柔和。 他又抱着她,见她挣扎了几下,道:“天冷,抱着暖和。” 可是两个人,人人一床大棉被,为什么会冷? 外面的闪电划破夜空,雷声闷沉,她在他们的一方小天地里,熟睡。 她坐在豪华的马车里,一幕幕地想着以前的记忆。 她在那里生活了很多年,都快忘了自己是一名公主的身份。 所以,当太监丫鬟和这辆马车出现的时候,她紧紧揪着小黑的衣角。 然而,小黑却将她送走了,是他亲手把她抱上马车的。 他给她准备了很多东西,那些都是她平时可望而不可求的。 可是,她不开心,一点也不开心,甚至,她哭了…… “清歌”,那是他难得一见的温柔,“我有事要回去一趟,今后我不在了,要好好照顾自己。” “皇宫比不得其他地方,你要长个心眼知道吗?别动不动就被虐得哭鼻子。” 她胡乱的抹了把脸:“放心,我以后都不会再哭了!” 他拍了拍她的头。 她掀起帘子,却只能看见他渐行渐远的背影。 不知道过了多久,日升日落,她只能窝在马车里睡觉,冷了也只能裹紧被子。 月光依旧会光顾,只不过她现在特别能理解李白的心情:“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思念心中的牵挂…… 在宫门口,马车停了下来。 说起来这一路上除了跟着的随从,并没有任何人前来接应,这算什么啊…… 她下了马车,面对着巍峨的宫门,反倒是更想念之前的生活了。 第29章:宋清潇 清歌在一个嬷嬷的带领下,走进了“承乾宫” 据说这是贵妃娘娘,也就是她久未谋面的生母住的地方。 她被晾在门外,等候通传,闲来无事观赏着面前这座宫殿。 黄琉璃瓦歇山式顶,檐角安放走兽5个,檐下施以单翘单昂五踩斗栱,内外檐饰龙凤和玺彩画。明间开门,次、梢间槛墙、槛窗,双交四菱花扇门、窗。 现在正午时分,才刚刚吃了点干粮垫垫肚子,这会儿太阳火辣辣地照着她,就算不是盛夏的阳光。也足以让她额头的汗一滴一滴地滴落。 她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这位做娘的,不喜欢她,更不想看到她…… 虽然她也不能理解。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才有一位衣着亮丽的宫女引她进去。 她这才看到承乾宫的里面。 地上铺着花色的地毯,踩上去就像踩在云朵上面,软绵绵的。金丝般的香炉里,飘来阵阵檀香,很是醉人。临窗铺着猩红洋罽,正面设着大红金钱蟒靠背,石青金钱蟒引枕,秋香色金钱蟒大条褥。西边设一对梅花式洋漆小几,左边几上文王鼎匙箸香盒,右边几上汝窑美人觚——插着时鲜花卉。地下面一溜四张椅子上,都搭着银红撒花椅搭,底下四副脚踏,椅之两边,也有一对高几,几上茗碗瓶花俱备。 一位风姿绰约的女子斜躺在盖着貂裘的贵妃椅上,两旁的丫鬟拿着大扇子,有一扇没一扇地隐在后面扇着风。 “民女参见贵妃娘娘。” 贵妃结果旁人递过来的茶水,抿了一小口,斜斜的瞥了清歌一眼。 半晌才道:“歌儿何必对本宫如此生疏,起来吧。” 她在心里冷笑,明明就是不待见她好不好…… “谢母后。” 她起身,款款向清歌走来,绕着她转了一圈:“这身衣服不错,你这么多年想必过得还不错吧。” 清歌浅浅地笑着,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虽然笑着,却只有这一刻是比较真实亲切的。 这身衣服是小黑让她穿上的。 他一开始拿了很多衣服,一件件的对着她比划着,每一件基本上都没让他入了眼,只有这一件,他倒是稍微满意地点点头。 其他的衣服她都觉得很漂亮,布料都是丝绸的,大白天的都发着锃亮的光,摸上去更是如流水般。 于是,他就大手一挥,直接给她全都包着带了过来。 “独一无二秘制衣服,你给我好好穿着。”小黑有些冷淡的话语飘了过来。 贵妃叫过一个嬷嬷,吩咐道:“你就带她先去宫里逛逛,熟悉熟悉环境,这孩子也很多年不在宫里了。” 清歌就跟着出去了。 一路上她问问这个,问问那个,嬷嬷都是爱理不理的,直到她给嬷嬷塞了一包银子,两个人话才多了起来。 这让清歌不得不感叹一句,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这样下来,她不仅将皇宫的布局了结得七七八八,而且还打听到了一些事。 事实上在她出生后的两三年之间,洪涝是没有了,不过又是大旱灾。 一位得道高僧对皇帝说:“小公主命带煞气,可致洪灾,可致干旱,可致无子,应当远离。” 正巧那时候原本怀孕的一个妃子莫名流产,并且诊治后终身不孕,后宫就开始传起了流言蜚语。 也正巧那时候正值一轮选妃,皇帝宠幸了几个常在答应,分给贵妃和清歌的宠爱就越来越少了,再加上皇后党羽的打击,贵妃对她越来越看不顺眼。 更重要的是,贵妃娘娘在生出她后,就一直再无子嗣,直到现在也没有。 而皇后仗着有一个大皇子撑着,处处炫耀,贵妃更是不平。 清歌算是明白了,敢情这是嫌弃她是女儿身啊…… 迎面走来三个皇子,谈笑风生,个个都是丰神俊朗,玉树临风。 “参见大皇子,四皇子,七皇子。”嬷嬷弯了弯腰。 清歌跟在后面,也依葫芦画瓢。 “李嬷嬷,这是哪里来的土包子?”大皇子毫不客气地讽刺。 当下,清歌就把他划入了黑名单。 “想必这位就是今天刚到的清歌公主了吧。”七皇子笑得温文尔雅,比起大皇子倒是对她友好的多。 她又施了一个礼:“清歌参见皇兄。” “不错啊,还挺有规矩!”大皇子冷哼了一声,三个人一块走了。 走之前,四皇子看了她一眼。 虽然她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一句话,但是眼睛却一直在打量着她。 刚才情况有点急,直到现在李嬷嬷才为她介绍。 大皇子宋清晨,皇后唯一的儿子,外祖父是当朝太傅,好舞刀弄枪,封为襄王,为人比较傲慢。 三皇子宋清潇,生母本是一名小小的婕妤,为人喜静,诞下三皇子后母凭子贵,晋为昭仪。 七皇子宋清瑄,贤妃之子。说起这宋清瑄啊,是贤妃在遭陷害在尼姑庵里生的孩子,后来凭借作为兵部尚书弟弟,才洗清了冤屈,得赐封号。她性子也是担得起“贤妃”的名号的,因此七皇子性格也是极好的,并不会难为这些下人,和谁都能打成一片,甚至是那个不易近人的丞相大人,都能和他聊上几句。 “丞相?”宋清歌有些好奇,“他是个怎样的人呢?” 李嬷嬷变了变脸色,意识到自己的话有点多了:“公主,该回去休息了。” 见她不想说,清歌也不为难,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房间坐南朝北,阳光和月光都会准时前来,里面布置得很好,但似乎是少了一些生气,锦衣罗曼,金丝楠木桌椅,笔墨纸砚也都是上上成的。 晚上,她就在床上翻来覆去。 她现在才知道,她竟然有点认床? 她默默地叹了一口气,起身准备去外面走走。 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御花园。 前面好像有隐隐约约的说话声传来。 她走近了些,躲进一旁的假山,竖起耳朵认真听着。 “婉儿,我好想你。” “清潇,你让我过来究竟是为什么?总不是来说废话的吧。” 宋清潇?三皇子? 她似乎是听见一些不该听的事情了,刚想转身离开,却一不小心踩到了一团软软的,说不出名的东西。 借着月光,她清晰地看见了一条蛇吐着信子,森冷的露着獠牙。 “啊!” “谁!” 清歌一声尖叫。 一粒石子飞出,砸死了那条小蛇。 然而,下一刻,她的脖子立刻被人扣住。 “你听到了什么!”宋清潇冷声。 “放……放手啊……”她的气息越来越不顺,不一会儿就涨成了猪肝色。 她的叫声成功地惊动了当值的侍卫,提着灯笼朝这边过来。 趁着宋清潇松动的时候,清歌反手扣住他的手,把自己救了下来。 她趴在地上不断地咳嗽,见他面露寒意,她也顾不上了,站了起来,道:“我帮你引开他们,你别动手啊……” 他面色犹豫,还是他旁边那个叫婉儿的对她说:“我信你。” 清歌心下一喜:“不过,可否借你的璎珞一用?” 女子毫不犹豫地递了过来。 清歌戴上,刚好遮住颈上的青色伤痕,两人对视一下。 清歌赶紧跑了过去。 “参见清歌公主!”一群侍卫对她行了个大礼。 “本宫睡不着,方才去御花园逛逛却不想看见了一条蛇,吓了一跳。”她含笑地望着这些人,有些抱歉:“是不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他们连连否定。 “这里我还有些银两,要不你们托人买些酒,或者一些吃的,也不至于夜里饿着。” 那些侍卫哪里受过这样的尊重,个个喜笑颜开,便散了去了。 清歌见他们远去,才转身回去睡觉。 本以为能过上几天锦衣玉食的生活,哪知道第二天就被皇上叫去了御书房。 第30章:庆功宴   “清歌参见父皇,父皇万福金安。”   “平身。”威严的声音响起。   她稍稍抬起头,看见那一片金灿灿的黄袍加身,坐在上座的人。   不过,貌似是因为太亮了,反而衬得皇上的肤色稍稍显得暗黄,怎么看,怎么不搭。   他眼睛下面一片青黑,就在她请安的那会儿,他也是双手撑着额头,不断地揉着发疼的太阳穴。   他叹了口气:“歌儿,让你受苦了,这么晚才把你接过来,你会不会怪父皇?”   清歌摇了摇头,但并不想接话来说。   于是,空旷的大殿里只听得见皇上絮絮叨叨,不间断的声音,多半说的是她的小时候的事情,顺便还问问她这几年的生活。   她恭恭敬敬地挑着些重点回答,心里却明白,这重点还没到。她可不认为一国之君很闲,闲的可以和她扯家常。   果然,皇上顿了顿,喝了口茶,眯着眼看向清歌:“你昨晚御花园里受惊了吧?”   明知故问,她却只能笑着道:“没有,这些年的历练,这些虫蚁蛇蝇还是伤不到我的。”   “清歌竟然这么勇敢啊!”皇上笑得意味不明,“竟然一颗小石子就解决完了蛇,要换做其他公主,还不吓得哭了。”   清歌不卑不亢,身子挺得直直地:“清歌自幼跟着师父游历山川,时不时地就要在树林里过夜,林子里面可是什么都有的,所以清歌跟师父的一位会武的朋友学了点武功,胆子也就大了起来。只不过那蛇来得突然,吓了一大跳而已。打扰到父皇和宫里人,清歌有罪。”   说到最后她就跪了下去。   “咚”的一声,清歌面上还是维持着温婉的笑意,心里却早就已经默默地为自己哭了一把。   这地难不成也是金子做的?怎么磕上去这么疼!   不过她这半假半真的话,倒是打消了皇上的许多疑虑。   清歌走到离御书房稍远的时候,四下无人,她的身子顿时一垮。她一手扶着腰,一手扶着膝盖,就这样慢慢悠悠的走着。   突然,她定住了。   那个朝她走过来的男子,一袭白衣翩然,吸收了所有的阳光,就像天山上高洁的雪莲,腰上除了一块翡翠玉再无半点挂饰。他五官精致,就像造物主精雕细琢一般,毫无瑕疵。那双眼里古井无波,唇边却带着一抹浅笑,如绸缎般的发丝只是用一根羊脂白玉簪固定住,几缕发丝垂了下来。那皮肤是耀眼的瓷白,与那缕墨发一起,成了远山的风景。   她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仙人似的人物,不知道手脚该怎么放,脸上该带着怎样的表情,视线该看哪里,仿佛才能不玷污他。   这时候,她心里冒出了一个想法:要是小黑把面具脱了,会不会也生得这般模样……   她见他一点一点走来,只觉得这样的人就不应该出现在俗气的皇宫里。   直到他走过去,她才找回了真实的感觉。   不过,这方向,他要去御书房?   “我在几个草木茂盛的地方都找到了这种蛇,尤其是御花园数量最多,应该是被放在那边的。”那人开门见山,“这蛇名唤赤练蛇,产于西域,不是我们这边有的产物 应该是有人刻意安排的。”   皇上听完,又开始头痛:“昨晚御花园里只有清歌在,那蛇也是她打死的。”   那人站立在一处,对此也不发表任何看法,眼中仍旧淡漠。   “过几天原非就要班师回朝了,年轻有为的大将军啊……”悠悠的天子之声传来,却带着肃杀的血腥,饶是不明所以的人都明白了。   “不如像往年一样,办一次庆功宴?”   一槌定音,于是宫里又开始忙碌起来。   清歌单手撑着下巴,有些无聊地看着一群舞姬在练舞,自己在那里啃苹果。   这事说来话长。   前儿个晚上,她去御花园见到一个女子,谁知道竟然会是天朝第一美人――慕婉儿。   夜里昏暗,都没看清她长什么样,身姿袅娜,眼含秋水,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就连简简单单的跳舞都如此步步生莲。   清歌只不过是路见不平,动口相助,讽刺了有个妒忌慕婉儿的人,没想到就这样阴差阳错的和她认识了,而且不到一天就成功地被拐过去了。   清歌再次无奈地叹了口气。   几天过后的晚上,灯火通明,殿里丝竹曼舞声声,还有很多大臣在喝酒谈论天下事。   清歌和慕婉儿躲在殿前的门后,偷偷地瞄着里面。   慕婉儿用手捅了捅清歌,指着皇上下座的右排第一个人:“那位就是今天的主角,战神原非。”   原非是镇国将军的儿子,十岁便跟随父亲入兵营,十二岁便手起刀落地杀敌,十五岁娄山关一役以少胜多,于千人中斩杀敌将首级,至此风光无限,屡战屡胜。然而也正是娄山关一役中,镇国将军死于非命。于是十五岁的原非接替爵位,成为天朝的守护神。   不过宋清歌对这个人不感兴趣,因为她看见了那个翩翩如谪仙的男子,是坐在左排的第一人。   在一片衣香鬓影中,那白衣仿佛圣洁得不染尘埃,他低垂着眼眸,浅酌着酒,那抹笑如初春的风一般,有温暖,但更多的是冬的寒意。   注意到了清歌的视线,她面上倏地惨白一片,整个人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清歌有些担忧地望着她:“你怎么了?没事吧!”   慕婉儿可是待会儿就要去跳舞的,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出什么岔子呢!   也幸好,她深呼吸了几口气,终于恢复了过来。   大殿里传来通报。   慕婉儿定了定神,稳着步子进去献舞。   不过舞姿虽曼妙,比起排练那会儿却少了一分自然。   这一切,都是她在看到那个白衣公子之后。   坐在第一个的人,该不会就是丞相吧!   正当她还在考虑这件事的时候,殿上突然响起了一声刺耳的尖叫。   “啊――”   她的视线就那样直直地看见了,慕婉儿跌倒在地上,双手都捂着她的左半边脸,就算这样,清歌还是能很清楚的看到那指缝间不断渗出的鲜血。   后面的侍卫拔起刀,明晃晃的刺得她眼睛生疼。   清歌想都没想,直接冲了进去:“等一下!” 第31章:无题   一群人面面相觑。   趁着众人愣神之际,她抱住了慕婉儿,眼睛毫不畏惧地看着距离不远的大刀。   慕婉儿靠着她,不断地颤抖。   清歌朝白衣公子一连磕了三个头:“求大人饶过婉儿。”   那人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低垂着眉眼,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一点情绪都没有。   倒是皇上沉不住气,大声呵斥:“清歌,还不退下!”   这一下子,众人更是噤若寒蝉,原本就安静的大殿上现在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恐怕都能听见。   三皇子宋清潇脸色极度挣扎,拳头紧紧地握着,现在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他这个名义上的妹妹了……   清歌不服输,也不听话,只是固执地看着他。   皇上的脸越来越黑,怒吼:“来人!给我把公主拖下去!”   这群大臣哪个不是人精?清歌公主已经回来的消息他们早就知道了。估摸着皇上的态度并不喜欢这位公主啊!   两个侍卫一左一右架着她,还有的把慕婉儿拖下去。   拖拽之中只见慕婉儿捂着脸的手不小心松开了。   顿时一片抽气声。   只见她脸上的刀伤血流不止,模糊了半边脸,更惊心的是那伤口处竟然还爬出了蛆虫,也不知道涂的什么毒药。   “婉儿!”宋清潇再也忍不住,脱下自己的外套罩在慕婉儿头上,拦腰抱着她往外走。   “站住。”   那声音不是皇上的,而是这位丞相的。   无论怎么样,清歌都不得不承认,这位的声音很特别。   她无法具体形容,不冷漠但是疏离,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声音,如清风霁月般,掷地有声。   她估计是大脑里的中枢神经系统卡住了,简单来说就是脑抽,愣头愣脑的一句话,偏偏还说得十分理直气壮:“我觉得就凭他的这份勇气都应该让他走!”   头顶一群乌鸦飞过……   这什么跟什么啊!   “所有人都沉默的时候,三皇子救人心切,心怀仁义,我自小长在江湖,最是佩服这种勇者。”   她绞尽脑汁,越描越黑了……   不禁有些懊恼拍拍头。   这一动作落在他眼里,不着痕迹地笑了下。   “你是说,本相残忍?”   清歌愣了愣,而后想了片刻,道:“我觉得,每个人立场不同,作为这件事的旁观者,我并不知道婉儿姑娘是哪里惹丞相大人生气了,但是我相信,您深明大义,定是她做的不对。只是这庆功宴理应是欢庆的气氛,哪能见血不吉利呢。”   她巧妙的避开了这个问题,见人家也没有计较,松了口气。   “好了好了,既是为本将军举办的宴会,本将军才是主角啊!白相可别抢了我的风头!”   众人都奉承地笑了,气氛一点一点地活络起来。   清歌闪退到一边。   她不明白,那血迹都在,看着就不害怕吗?现在比之前还热闹了!   不过这也多亏了镇国将军原非了。   明明一个武将,却广袖善舞,做的比文臣都好。   她再瞄了瞄上头那位的表情,貌似有些阴寒……   她悄悄地溜了出去,去太医院,慕婉儿就在那里。   她走过去,有好几个御医走进去,很快又匆匆出来,有一个还不小心撞了她一下。   她推开门,迎面飞来一个茶壶,幸好她手脚灵活躲得快。   “三哥,您这样太医都吓跑了!”   听到是她,宋清潇的表情松了松。   “听说你是神医的徒弟,医术精湛,能否请治疗婉儿脸上的伤?”   清歌上前,抬起她的下巴,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余光瞟了瞟宋清潇着急到疯的脸,才止住自己的动作。   “放心,这脸能治,只不过会留疤,去不了了。”   慕婉儿听后,一肚子泪水憋着,哭都不能哭,一哭眼泪就流到伤口上,更是疼。   清歌对这东西老好奇了。   说是毒药吧,又不至于把人弄死,说是蛊虫吧,又不像。   她很快就弄好了:“三天后拆封,不能见水,不能吃辛辣食物。”   宋清潇把清歌送出去,到一个拐角处,朝她行了个大礼:“清歌,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用我帮忙的地方直说无妨。”   她笑道:“医者父母心。”   自从清歌在大殿上公然对抗丞相,又治好了慕婉儿脸上的怪伤口,她算是出名了。   她问了很多人关于这位丞相的事情,但都是支支吾吾含糊不清的,也就是基本上了解到个大概。   丞相白夜,来历神秘,之前一直未有他的记录,直到天朝十七年,年仅十二岁的他一举夺得状元之位,进入官场,之后一路高升,只不过弱冠之年,便登上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就连皇上都要敬他三分。   “公主,贵妃娘娘有请。”   一个宫女把她带到了贵妃娘娘的承乾宫里。   母女两个,似乎这时候才像是真正的母女一样,能在这里心平气和的说说话。   对于这种情况,作为穿越人士的宋清歌只想说一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准没好事……   “清歌,听说你医术也是师承神医,自然是不差的。”她拍着清歌的手,很是慈爱,“能否帮本宫瞧瞧身子?近来有些头疼乏力,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清歌自是要答应了。   贵妃娘娘伸出手,清歌的手指搭在上面,为其把脉。   清歌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拧了一下。   照这脉象看,她定是长期服用堕胎物质,所以身子空亏,阴寒异常。   清歌的沉默让贵妃娘娘的心颤了颤。   “清歌,你是我的孩子,有话直说无妨。”   清歌收回了手,扬起了一抹笑:“母妃是身子劳累所致,放宽心修养几日就好了,并无大碍。”   “清歌,聪明人知道本宫问的是什么。”   她淡淡的笑着:“有些事讲究水到渠成,顺其自然就好,子嗣的事情还得先把身子养好。”   有一天她来的时候刚好看见一个宫女在点檀香。   她凑近闻了闻,脸色变了变,然后急急忙忙赶出来,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   天哪!那里面竟然有麝香。   平日里她没有发觉,因为那份量极少。今天只是出于好奇,才会发现。   要知道,她的狗鼻子很灵的。   为了以防万一,她又偷了一点,提取出成分,果然不出所料。   她找了个负责点香的宫女,问:“这香是内务府送来的吗?”   “回公主的话,这是王昭仪送来的,我们娘娘很是喜欢。”   王昭仪?三皇子宋清潇的生母? 第32章:林中偶遇 “清歌公主,你怎么想到来本宫这里了?我没准备好,都没什么好招待的。” 王昭仪一袭淡雅儿不失色的素裙,头上简单的挽了个发髻,簪着支八宝翡翠菊钗,犹如朵浮云冉冉飘现。通明的灯火勾勒出她精致的脸廓,散发着淡淡的柔光,巧笑倩兮间,只觉玉面芙蓉,明眸生辉。 清歌稍稍瞄了瞄坐在旁边的宋清潇,冷峻的面容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天知道,她进门的时候他刚好出来,差一点就撞上了。 然后王昭仪就把两个人都留下了。 “清歌只是打算看望看望您,顺便找三哥说说话。” 王昭仪的眼睛笑眯眯的:“潇儿,你和清歌关系这么好,竟然还瞒着本宫。” 宋清潇面露尴尬,清歌在桌底下踹了他一脚,他会意:“只是有过几面之缘,毕竟是亲人,熟悉是正常的。” 王昭仪拍了拍脑袋:“瞧我,肯定是糊涂了,兄妹间哪有不熟悉的道理。” 又聊了一会儿,清歌见差不多了,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您为何屋子里都没什么熏香呢?我母妃那里有檀香,您要不要?要的话我可以拿过来,也不能让您寒碜了。” 她紧紧地盯着王昭仪的脸色,却并没有任何不妥。 “之前是有的,皇上赐了檀木让本宫点着,只不过贵妃娘娘觉着好闻,便悉数要了过去。” “哦……” 走出来的时候她有些浑浑噩噩。 她怎么觉得她陷进这个皇宫了呢? 脑海里不禁涌现出贵妃娘娘的出生:她的父亲是与原非父亲上阵杀敌的好兄弟,娄山关一役死伤无数,那些幸存下来的人中,在军中都混得不错。诸如原非,诸如骠骑大将军莫战北。他与原非,平分兵权,又相互制衡。所以一时间皇上不会动他们任何一个人。 然而皇上却曲折地将掺有麝香的熏香送入贵妃娘娘宫里,是不想让她怀上皇子,打破这种相互制衡的关系。 清歌面朝着太阳,她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脑子里这么清醒…… 她朝着有太阳的方向走去,竟走到一片竹林里。 清风拂面,翠竹沙沙作响。 然而,她却听见了一声狐狸的叫声,一团白白的雪球蹭了蹭她的脚。 她低头看去,是一只小狐狸。 它毛色雪白,两颗乌黑滴溜溜的眼睛弯了弯,毛茸茸的尾巴高高地翘起,身子娇小,惹人喜爱,让谁看了都想上去抱一抱,抚摸着小狐狸雪白光滑的身躯。 “阿雪。” 一道清冷的声音自她身后传来。 她顺着小狐狸的身影,望见了那名白衣胜雪的男子——白夜。 “丞相大人?”她在那片衣角里失了神。 见他抱着狐狸转身便往回走,小狐狸依偎在他怀里,眼睛半睁半闭的,她追了上去:“丞相大人等一下……” 他停下了脚步,他们之间隔着十步之远。 清歌踌躇了半晌,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叫住他,大概只是想和他多呆一会儿吧…… “阿雪它……很可爱呢……” 似乎听见有人叫它名字,它轻轻地唤了一声。 细细密密的阳光投下了斑驳的影子,静谧的竹林深处,隐隐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她目送着翩然的白衣渐渐淡出了视线,风轻云淡。 “白相,方才你去哪里了,我等了你很久啊!” 他淡淡地瞥了眼还冒着热气的茶水,那人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 “去找阿雪了。” 那人端起茶水,袅袅的雾气中,那是一张极其温润的脸庞。但腰间挂着的玉佩,却是皇上赏给七皇子宋清瑄的…… 清歌回到承乾宫。 她没有封号,也没有公主府,所以一直以来都是住在偏殿。 她先去拜访了她的母妃。 清歌刚一走进去,就发现一直熏的檀香被撤除了,偌大的宫殿里没有了一丝一毫的香味。 看来她的行动已经被人告知了,她本来就没什么想法,就没怎么掩饰,知道也实属正常。要是不知道才怪呢。 “清歌回来了啊!” 她应了一声。 清歌注意到贵妃娘娘喝水的时候眉头皱了一下,便问道:“母妃怎么了吗?是茶水不好?” “是啊,最近内务府那边人懒,水都是不合要求的。”她有些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 清歌乖巧的绕到她身后,为她按摩。 她有些满足的闭上了眼,挥了挥手让宫女们退下了。 周围安静极了,第一次清歌听见了她的母妃绵长均匀的呼吸声。 她蹑手蹑脚地找了被子,给她盖上。 等她走后,原本还在睡觉的贵妃娘娘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神色复杂的攥着被子,叹了口气。 入夜后,皇宫里的灯一处一处地熄灭了。 她这一处亮着灯,在黑暗里便尤为明亮。 清歌在纸上涂涂画画,无外乎是两个人的名字 ,两个人的样貌。 一个是白夜,一个……是小黑…… 清歌觉得这两个名字有很大差别啊! 话说回来小黑似乎一直都没有告诉她他的真正的名字,而她这么叫着也就习惯了,要是换作其他名字才叫不适应呢。 月亮已经升到中天。 清歌刚熄了灯,准备回床上躺着睡觉,就听见外面有人喊“抓刺客”,打开大门刚想看看是怎么回事,一把冰凉的匕首就横在她的脖子上。 刀锋,薄而锋利,让她动弹不得。 她没有把握在这样的情况下全身而退。 既然作为人质,他应该不会弄死她…… 蒙面人有些讶异地看着她静静地一动不动,但是脖子上的匕首却没有移动分毫。 隔得这么近,清歌可以触及那柔顺得像丝绸一样的发丝,他身上带着清冷的莲香。 一群侍卫包围了他们。 “逆贼!放开公主!” 处于最前面的人,一身凛然的正气,但只穿着常服,正拿着刀,对着她身后的蒙面之人。 清歌一下子就认出了他——战神原非! 身后的人气息有些不稳,似乎还有淡淡的血腥味,然而那手却丝毫没抖动过一分。 只听见他刻意变声的话,让人辨不出是谁:“全都给我后退,否则,别怪我手下无情!” 血痕,瞬间划出,染红了清歌脖颈上那细腻如玉般的肌肤。 她仍旧站着不动,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原非眯了眯眼,倒是开始佩服起这位公主的勇气了。 见众人还不让路,匕首又再一次地压向她。 原非狠狠地盯着他,下了下心,挥挥手。 人群中,留给了他们一条大道,甚至有人还牵了一匹马过来。 第33章:你和刺客认识 然而只不过是到了城门口,那人就带着清歌下了马。 城墙西边,有几个人,看样子是同伙,牵着一匹马早就等候在一旁。 他们本想一刀杀了她,正好少了一个麻烦, 可是剑都没出鞘,就被那个蒙面人按了回去。 他指了指城墙上。 虽然没有照明的火把,但是在月色中,弓箭泛着银白色的寒意,蓄势待发。 那人当机立断,直接把她拉上了马,让她坐在前面,自己却坐在后面。 马蹄飞扬,激起一片尘土。 箭矢离弦,嗖嗖地从他们身后袭来。 那群人纷纷用刀剑将箭矢挥舞下去,看样子武功是不错的。 清歌偷偷地松了口气,清冷的莲香萦绕着,竟一点都不注意到,她现在可是人质啊! “你——” 耳边呼啸的箭矢划破空气的声音,打断了他要说的话。 那利箭,竟直直地朝他后背射过来! 清歌想到一个问题,为什么他不把她放到背后去,这样至少那箭就不会轻易地射过来了。 他闷哼了一声,那箭端没入皮肉的声音,听得她第一次手脚发寒。 她感觉到身上压过来的重量,血腥味在空中弥漫开来,浓重得让她心里发慌。甚至她背后都感到那湿濡的血液! 那人的气息微弱的让人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头无力地靠在她肩膀上,垂下的发丝很好地遮住了他苍白的脸色。 那一瞬间,清歌不仅没有生出逃跑的念头,反而鬼使神差地握住了他抓着缰绳的一只手。 那只手很是白净,一滴鲜血都没有沾上,在月光下竟然白得泛着玉色的光亮。然而,那只手也很冷,冰冷得几乎不像正常人的温度。她曾经在大冬天摸过冰块,温度和现在的竟然差不多。 更让人心惊的是,那双手上,不知什么时候起,竟然开始青筋暴起,握在手里凹凸不平。 清歌代替他驾马疾驰而去。 城墙上的原非缓缓地放下了弓箭,视线一直望着他们。 “去南边的十里坡……”蒙面人沙哑着声音道。 说完他就彻底晕过去了,压在清歌的小身板上,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然而马速却一直都很快。 他身上的清莲香被血腥味掩盖,如果她能回头,她一定想揭开他的面纱,看看他的样子。 清歌觉得她一定是不正常了,竟然还会救一个绑架自己的人。 然而,情感却战胜了理智。 握着的那双手开始变得滚烫,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间,那手上的青筋不断地跳动着,像是丑陋的虫子在不断地运动。 十里坡一到,立刻有一群黑衣人围过来,她扶着他下马,一柄短剑瞬间抵在她心口。 就在这时,她旁边的那位蒙面人阻止了他。 那双眼睛,很是漂亮,漂亮的冷漠,不起波澜…… “死人才不会把事情说出去!” 清歌后退了一步,笑得云淡风轻:“还有聪明人也不会把事情说出去。清歌自认为是聪明人,知道什么叫明哲保身。” 那人冷哼一声,却已经打消了杀死她的念头。 他们倒是这么走了,可怜清歌,还要想一个法子蒙混过关。 她突然看见,远方的栖息的鸟振翅而飞,知道已经差不多有人找来了,心下又喜又忧。 狠了狠心,咬了咬牙,她眼睛一闭,往心口处用了八成的内力,这么一拍,估计得躺上十天半个月了。 她软绵绵地倒在了一旁的草丛里,就等着被那些侍卫官兵什么的快点找到,这野外蚊子多啊,天又冷的,她会受不了的…… 眼睛一闭,再这么一睁,她就看见了床顶。再这么一转头,就看见了守在一边的—— “母妃?” 贵妃娘娘的脸上满是疲惫,大概一晚上都没休息好,清歌心里有些感动了。 “清歌醒了?有没有身体不舒服?要不要先喝点水?”贵妃娘娘此刻也顾不得什么仪态了,直接命人出去情御医过来。 她被一群胡子花白,就连走路都颤颤巍巍,慢吞吞的老头围着检查来检查去,然后说了一串“没事没事”之后,最后在像蜗牛一样移到门外去。 “母妃,你守着我一夜也累了,要不去休息一下吧,这儿有嬷嬷和宫女们呢,母妃你要是气色不好的话,清歌会难受的。” 贵妃娘娘露出了清歌看到的第一抹微笑,脸上满是慈爱的样子。 期间卧床养病的时候,什么都好,但这日子却过得一点都不清闲。 因为,有很多人都前来“看望”她,她不得不堆着虚弱的笑脸相迎。 这不,正跟慕婉儿两人聊天的时候,就有人高声喊道:“皇后娘娘驾到!” “参见皇后娘娘!”慕婉儿同那些宫女一起行礼。 清歌也只能挣扎着正准备下床行礼,不想又牵动了伤口,小脸顿时煞白一片。 自作孽,不可活啊…… 这时候,皇后娘娘及时制止了她,让她重新躺回去。 “你身子还没好透,这行礼之事就免了吧,本宫不怪你。” 这是清歌第一次见到这母仪天下的后宫之主。 身着以红黄两色为主的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朝服,两袖旁绣着大朵牡丹,鲜艳无比。裙子带有袍,很长,裙板上绣着银凤图案,华丽无比。这件袖袍是司制房新做的,很吸引人。一头乌黑的坠马赞上戴着彩珠链,生动有趣。旁边带有金步摇,雅观美丽。鞋子是金色的,在不大引人注意的裙下闪闪发光。 皇后也不生气,端着高贵典雅的微笑:“这么看着本宫,是本宫脸上有东西吗?” 清歌这才意识到失礼,连忙低下头:“望皇后娘娘恕罪,清歌失礼了。只是因为清歌除了母妃,还从未见过像您这样的九重天的神女……” 皇后掩嘴笑了下:“你这孩子乖巧懂事,本宫倒是挺喜欢你的。贵妃也真是的,都不知道带你来看看本宫。” 每一个女人都希望别人夸她年轻好看,就连皇后娘娘都不例外。 “能得到皇后娘娘的青睐是清歌的荣幸。” 清歌捂着心口淡淡地咳嗽了下。 皇后也不便多说,嘱咐了几句就离去了。 送走了皇后,清歌再也不顾什么礼仪了,直接呈大字型躺在床上,大大地呼了口气。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啊!”她揉着头发,碎碎念。 慕婉儿笑着,却在看见来人后又恭敬地站到了一边。 “清歌公主看上去似乎精神很好?” 清歌眨了眨眼睛,这声音她听起来怎么有点耳熟? 她又眨了眨眼,然后一个鲤鱼打挺,直直地坐了起来。 貌似,是原非诶…… 那粗犷却充满阳刚之气的声音,她在庆功宴上听过一次。 谁知道这动作太大,一下子就扯到伤口了,疼得她整张脸都揪在了一起。 “噗嗤——”某人很不客气地大笑。 她有些幽怨的瞪着他,作为一个将军,那肯定是不拘小节,不会计较她的这番行为了。 然而,原非问的一句话却让她怔了一下。 “你和那刺客认识?” 第34章:清晨时光 “将军是怎么会这么想的?”她惊讶地挑了挑眉,“那刺客蒙着面,我怎么会知道他是谁?” 原非示意那些不相干的人都出去。 “将军,您这样堂而皇之出入后宫,不方便吧。”她歪了歪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他光明磊落地站在那里,笑得坦坦荡荡。他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块金牌,道:“原非奉皇上之命彻查凶手。有此金牌,朝廷后宫,任我所至。” 然而,清歌盯着那块金牌,这要是能拿到当铺当了,该值多少钱啊!毕竟这一看就是纯金做的。 只听见原非又说:“本将军眼力好,看见射中刺客后是公主您带着他离开的。” 见他神色不改地观察着她的表情,她心里咯噔一下,瘆得慌,然而为了配合下气氛,她缓缓地低下了头,可怜兮兮地道:“那刺客的匕首就抵在我腰间,我的命可不是你们拿来玩的。” 她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泪珠子不断地流了下来:“你们是不是嫌弃我,父皇不喜欢我,母妃对我也不理不睬的,就连宫中随随便便的一个宫女嬷嬷都能对我横眉以对,是不是我活着就是一个错误!” “以下省略1000字) 原非不明白,明明是问刺客的事情,却莫名地成了这个公主一人在这里倒了一肚子的苦水。 “公主受惊了,请好好休息,下官告退!”扔下一句话,原非大步流星地跨了出去。 慕婉儿有些好奇地走了进来:“怎么了?我看着将军走得很急?” 清歌现在捂着被子,笑得花枝乱颤:“原来大将军这么可爱!” 慕婉儿有些惊悚地看着她,顺便还摸了摸她的头,狐疑的眼神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看着她。 这没发烧啊? 清歌不乐意了,一把拍开她的爪子,笑眯眯地凑上去问:“这原非是个怎么样的人啊?你对他什么映象?” “我这可都是听那些镇国将军麾下的将士们说的啊。”慕婉儿道,“箭术高超,对将士们严格到鸡蛋里挑骨头,对付敌人那可是一个狠厉啊,一场战打下来基本上是血流成河了。” “打仗嘛,不都是这样?”清歌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你是不是喜欢这种类型的?” “瞎说!我怎么可能喜欢。不过……”她顿住了,脸上飘过可疑的红晕。 清歌又凑了上去:“是不是那个宋清潇?” “不是!”这回她否决得很快,几乎是落荒而逃,脸红得像苹果一样。 逗弄了一下慕婉儿之后,清歌无聊得只能看书了。 忽然,她灵光一闪! 什么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啊,还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啊,清歌都不在意了。 隔天她起了个大早,天边才刚泛出些许微白,天上的月亮都挂着还没下山,但基本上能看到路,她就一步一步地来到了荷塘边上。 荷花上的露水,用来泡茶是再好不过的。 她记得上次母妃还抱怨过茶水不好喝,好歹也是亲人,总想着为母妃做点什么。毕竟,在她受伤期间,母妃对她也是很关心的。 她伤其实好得差不多了,只是母妃不放心,偏又让她再躺几天,她个人觉得要是在躺几天的话基本上是要废了,所以她才很果断地跳下了床。 然而,现在已是深秋,虽然没入冬,寒气却已经上来了。她被冰冷的空气一激,浑身打了个哆嗦。 然而后来,她还是来到了荷塘里。 凭着卓越到几乎逆天的轻功,她只需要一个小瓶子,就轻装上阵,很快就集满了半瓶。 对于她的轻功,她可以打包票,能胜得过她的绝对没有,除非那个人和小黑一样,不是正常的人。 小黑教她轻功的时候说过,轻功了得的话,其他什么武功路数都伤不到她,因为,她打不过可以开溜。 想到他那种玩味的神情,她就忍不住想笑。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愣神的功夫,她引以为傲的轻功就配合着脑子,给了她一个下马威。 “噗通——” 她就这么一脚踩空,连人带瓶带着瓶里的露水,掉到了荷塘里。 为什么她会这么倒霉!收集个露水她招谁惹谁了! 她猝不及防地呛了几口水。 情急之下,她好像是看到前面有小船,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双手攀上了船头,身体借力探了出来。 一接触到新鲜空气,她就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终于感觉到又活过来了! 然后,她才看见站到船尾的—— 白夜? 她有些不敢相信,双手揉了揉眼睛。 但是她似乎忘了她现在的处境,两手一松,就又掉了下去。 等她好不容易再攀上船头时,第一缕阳光拨开了云雾,金色的光芒笼罩着大地,优美如樱花的嘴唇,细致如美瓷的肌肤,一抹清浅的微笑绽放在他的唇边,像是高洁的雪莲,连冬雪都在为之融化。 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凝着晨光,第一眼望过去是温暖的,然而再看过去时就像是一场梦,眼里疏冷得没有波澜,就这样静默地望着她,又像是望着她身后的一池荷花。 清歌缓缓伸出一只手,将视线中所能触及的他的脸庞,一点点遮了起来,直到只剩下一双眼睛。 如此美丽的眼睛,渐渐地与当晚刺客的眼睛,一点点的重合…… “上来。”就在她为自己的想法心惊的时候,一道温润的声音响起。 如果说这世界上真的有什么能让耳朵怀孕的声音,她想一定就是这样的了吧…… 她借力一跃,轻盈地落在了船头。 他们隔着一条船的距离,一个站在船头,一个站在船尾,接天莲叶,映日荷花,远远地还传来宫女太监们忙碌的声音。 “阿嚏——”她皱了皱眉,该不会感冒了吧? 回应她的是又一声“阿嚏——” 她揉了揉鼻子,往前走上几步,蜷缩着身体坐了下来。 刚才还不觉得,这会儿时不时的微风掠过,对于别人来说那是空气清新怡人,对她来说差不多就是寒风刺骨了。 忽然身上一暖。 一件披风罩在了她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莲香。 她裹紧了披风,朝他扬起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就像清晨第一缕阳光下盛开的鲜花,冻得有些泛白的小脸上有些微微发红。 白夜安静地坐了下来撑船,却没有立即上岸。 清歌贼溜溜的笑着,拿起瓶子重新开始收集露水。 幸好她这瓶子还没丢掉…… 望着清歌,白夜的眼睛里渐渐地多了些许温存…… 第35章: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等收集到差不多的时候,白夜将小船靠到了岸边。 清歌跳上了岸,白夜也跟着一起上岸。 见他要往回走,清歌急急地喊住他:“你的披风……” 她准备解下来还给他,然而他却并没有停下来。 如雪的背影遗世独立,就像高高在上的神祗,渐渐地淡出了她的视线。 空气中只余那莲之雅香,就像是大梦一场。 她特意选了一条小路,并不想引人注意。 然而天不遂人意。 “清歌这是从哪里来的啊?”宋清晨邪肆的笑着,顺便还用手挑了挑发型。 “参见襄王殿下。” 看着清歌那张不施粉黛的小脸,见惯了那些浓妆艳抹的女人,偶尔这样他还是有点蠢蠢欲动的。 他瞄了瞄左右,确定四下无人之后,便搓了搓手,一双眼睛就像饿狼一样盯着她,而她就成了他的猎物。 “清歌妹妹别这么客气嘛!叫我清晨就好了!” 就在他刚想扑过去的时候,清歌足下轻轻一踮,就跃到了他的身后。 宋清晨堪堪稳住身形,才刚刚一转身,人就消失在拐角不见了。 他暗骂了一句,却在瞥见她披风上的花纹时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了! 莲花的纹饰,就相当于金龙的纹饰,只属于白相一人所有,是属于那一个人的标志。 在朝堂之上,这人可谓是只手遮天了!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人,却偏偏表现得像个世外之人。 这个小妮子什么时候和白相这么熟了? 这一件披风,惊讶到的不仅仅只是宋清晨,还有来寻她的慕婉儿。 清歌有些诧异地望着慕婉儿因恐惧而不断颤抖的身体和发白的面色,淡定地将披风解下,仔仔细细又很是小心地叠了起来。 丝绸般的质感,就像是潺潺流水。 慕婉儿跌坐了下来。 清歌不免有些奇怪。 上回在毁容前,她看见白夜的时候,也是一副害怕到极点的样子。 如斯美好的男子,又不是洪水猛兽,为什么会这么让她恐惧? “清歌……”过了好一会儿,慕婉儿才有些正常起来,“清歌,他是怪物……是怪物……” 她一遍一遍的重复,眼里渐渐没有了聚焦。 “你胡说什么!”清歌可以容忍别人说她,却绝对受不了别人说白夜一句坏话。 她将慕婉儿一把推到地上,慕婉儿的脑袋“咚”的一声磕在了地上。 剧烈的疼痛让慕婉儿清醒过来。 她现在用着很清楚的语言告诉清歌:“反正,白相来历成谜,别和他太过于亲近,对你对他都好。” 清歌原本还有愧疚的眼里,渐渐地竟然也和白夜一样,虽然微笑着,却带着疏离。 她转过头,看见镜子中的自己,平静却带着愤怒。 “为什么?”清歌清澄的表情里泛着迷惑,“仅仅凭一件披风,就能说明我和他关系好吗?他就像仙人一样,为什么你却说他是怪物?为什么要诋毁他!” 清歌缓缓地捂上了心口,那里正细细密密地疼痛着。 慕婉儿并没有回答她的任何一个问题,沉默地离开。 后来清歌偶然听到两个宫女说话。 “我今天看到白相了,他长得很惊艳啊!” “得了吧,只要知道他的女人都不会去喜欢他。白相从来就不亲近任何一个人,就连他的师妹婉儿姑娘宴会上碰到了他的一片衣角都被毁容了!” “还有还有,曾经有一个宫女就因为摔倒的时候正好碰了白相的鞋,以后就没人见过那位宫女了!” “啊!” “好了好了,干活去!” 一阵脚步声过后,寂静无声。 清歌就像一座雕像一样,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衣料摩挲的声音传来,那一抹雪色的身影离她越来越近。 清歌冲过去抱住了他。 鼻尖萦绕的莲香带着凉意,却让她的心渐渐温暖起来。 “听到了?”头顶传来了温润如三月湖水般般的声音。 清歌抬起头。 从白夜的角度看过去,她的样子像极了某种毛茸茸三瓣嘴红眼睛的小动物。 如果真的有缘分这一说法的话,他是相信的。 似曾相识…… 怀中充盈的感觉,让这颗本不属于他的心脏,有了不一样的悸动。 在这个时候,就连风都是安静的,就连蝴蝶都是安静的,微凉的阳光定格了年华,蹁跹而来的是温暖的岁月。 良久,只听见清歌低吟的声音:“我不信传言,我只信眼见为实。” 不管在别人眼里的白夜究竟是怎样的,都与她无关。 他抬手,遮住了她的视线。 那手本就白净,金色的阳光倾洒,让手指更加骨节分明,就像上好的和田暖玉。 “不值得。” 他缓缓地吐出了三个字。 他不会值得任何人的信任,也不会值得任何人的亲近。 那样一个惊才绝艳的少年丞相,却在清歌面前,第一次露出了有些落寂的表情。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那条小路,就像是走不到尽头一样,她就像脚下踩着一团棉花,整个人都飘忽着不知去向。 “这孩子,怎么这般不知道珍惜自己的身体?”贵妃娘娘亲自将冰冷的毛巾敷在清歌额头上。 她的脸上透着不正常的红晕,那是发着高烧。 清歌烧得难受,一点劲都没有,连说话的力气也没了,睁着一双可怜兮兮的眼睛,看得贵妃娘娘又一阵心疼。 毕竟是自己的孩子,这么多年不在身边,总归是有血脉亲情的。 就在贵妃娘娘喝到茶的时候,便察觉到这茶与往日不同,余香悠长,沁人心脾,胜人一筹。 一问之下竟然得知是清歌每天大清早去集露水,烧水沏茶,才命人端上来给她喝。 心下便更觉愧对于她这个亲生女儿了。 夜色渐渐袭来,黑夜里,一抹白色的身影卓然而立,在殿外与清歌遥遥相对。 “白相对这位清歌公主倒是很在意。”落在他身后的宋清瑄信步走来,与他一起看着那座富丽堂皇的宫殿。 这里,住着和皇后平分后宫的女人,也住着让白夜有所牵挂的人。 倒是比他母妃那儿热闹多了。 白夜站了多久,他就陪了多久,也不见有什么无聊。 不过宋清瑄还是挺佩服他的,不知道有什么道理,让皇上为他免去一切规矩,来去自如。 如雪的白衣终于动了一下,带着浓重的月色,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宋清瑄一直跟着,过了一会儿,他隐隐约约听到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夜色寒凉如水,一袭白衣胜雪,好似亘古洪荒般,经历过沧海桑田之后的感慨。 夜空中,几颗零星微微闪烁了一下。 第36章:一箭定胜负   这段日子里,天气出奇的好,一连几日天空万里无云。   清歌一向自信于自己的身子底,至少小黑调教她可不是白调教的。   没歇几天,就又能跑能跳了。   贵妃娘娘也不再将她藏着掖着不让见人了,大大小小的宫宴,赏花宴什么的,也都是把她带在身边的。   不过,眼下有一件事情至关重要。   天朝虽是大一统,但是也不乏周边零零散散的小国家,要是有人将零散的力量聚集到一起,对天朝也是一种不小的压力。   而那些边陲小国里,有一个最为强大的国家——北塞,它拥有广袤无垠的大草原,擅长骑术射箭,个个都是铜墙铁壁的汉子,只讲蛮力。靠着蛮力,倒也征服了很多小国。   清歌一直都很好奇,那里的女人会长什么样子?   正好,北塞王子拓跋宏和公主拓跋栖霞代表他们国家例行每年的纳贡,并且表明臣服之心,以求两国百年和平。   宴会上筹光交错,言笑盈盈,一如上回的庆功宴。   只不过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的清歌却不是站在殿外,而是以尊贵的公主身份坐在了里面。   原非首先注意到了她,他端起酒杯,对清歌遥遥一举后饮尽,清歌也回饮,这便算是打过招呼了。   然而,清歌的眼神却时不时地飘到白夜那边。   他似是注意到了,朝她浅浅地一笑,便瞬间驱散了奢靡之气。   清歌估摸着自己好歹也是不怎么受重视的,没人会注意到她,结果一双带着异域风情的眼里却将一切尽收眼底。   白夜倒是注意到了,本就幽深的眸子里,极快的闪过一丝暗色。   栖霞公主自从见到原非的第一眼起,就存了爱慕之心,此刻让她看见一个陌生女子和原非眉来眼去的,这让她从小娇生惯养的自尊心和虚荣心怎么受得了?   于是,正兴起的时候,她不顾兄长的阻拦,高傲地仰起头,用尖尖的下巴张牙舞爪地指着清歌。   “栖霞素闻天朝公主曾游历山川,有巾帼女子之风,不知可否有这个荣幸邀公主比试一番?”   如此明目张胆的挑衅,不仅是挑战清歌的底线,也是在挑战天朝的权威。   拓跋宏猛地站起来,声如洪钟:“栖霞别闹!”   又向皇上歉意地施了个礼,倒也是尽了礼数,跟栖霞公主比,那是一个天一个地,让人不得不怀疑他们究竟是不是亲兄妹啊!   清歌很是淡然地抿了口酒,虽然这是果酒,度数跟现代的那些烈酒没法比,但是她喝不惯。   细细看上去,这份模样竟与白夜有几分相像。   “栖霞只是慕名而来,想请公主指教一下,想来公主定然大度,不吝赐教。”   这下子态度倒是诚恳了许多,只是要忽略眼中那挡也挡不住的傲慢。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清歌要是再拒绝或者沉默,那就真教人欺负了去。   当下,便笑着站定在栖霞公主面前,道:“那栖霞公主想比什么?”   “比箭术。”   大殿上人太多,不便施展,于是众人便来到御花园。   御花园里的一片空地上聚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就连远远地地方也有不少闲着的宫女太监偷看张望着这皇宫里难得一见的热闹。   大家都知道,栖霞公主从小就与刀剑为伍,拉弓射箭的准头自然不在话下。   而清歌公主虽然也算是有见识的人,但她可是已学医为主啊,哪能同栖霞相提并论?   不过看清歌一脸悠哉自得的样子,一下子谁都摸不准了。   唯有白夜,神色自始至终都没变一下,依旧云淡风轻地置身事外。   “我们每人一箭,一箭定胜负!百步穿杨!”栖霞想着,无论是射天上飞的,还是地上跑的,还是就一个不动的死靶子,她都是赢定了!   到时候,所有人都会对她刮目相看,就连原非也……   至于这个面前陌生的公主嘛!   她摸了摸下巴,这就不是她要考虑的范围了。   清歌不以为意,倒是端详起了手上的这把弓。   这与一般的弓也没什么不同,只不过箭似是更为锋利。   她声音不疾不徐:“栖霞公主可知,弓箭本是武器,不是用来射树叶的,所以我们――比射人可好?射对方。”   话音刚落,清歌便抬手弯弓搭箭,森冷的箭端直指她。   这样一来,所有人都来了兴趣,纷纷猜测最后的结果。   原非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镇定自若的清歌,说实在的,就算她输了,这份胆量,这份气度,也会。   让他佩服。   那三个皇子有人抱着看好戏的态度,有人面上有些着急,有人悠哉悠哉。   “你……你疯啦!”栖霞公主声音都变了调。   “公主怕了?”她用那双看起来不谙世事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却在谈笑自如间做着恐怖的事情。   “谁……谁怕了!本公主不怕!比就比!”栖霞公主声音特别大,就像是给自己壮胆一样。   清歌很客气地将第一箭留给了栖霞,这就等于先交出自己的性命。   “本宫贵为天朝公主,理应礼让来宾,以尽地主之谊。”   清歌又稍稍提了下自己的身份,这更让栖霞惶恐,要万一真的伤到了她,可就是国家大事啊!   栖霞拿着弓箭的手打着颤,面上却强撑着。   皇兄在一旁不断眼神暗示,只不过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当栖霞举起弓箭时,原非衣袖间的匕首已经悄悄地滑落到手心里,千钧一发之际会震袖而出。   而清歌没有看她的母妃,反倒是看向人群外长身玉立的白夜。   他什么都没做,只是看着口型,清歌会意。   那只有三个字:“我信你。”   这便足够……   一箭落下,擦着清歌的肩,钉在了地上。   栖霞惨白着一张脸,无力地跌在了地上。   刚才一瞬间,看着清歌从容的脸,竟不见丝毫惊慌失措,她害怕了……   不仅仅是考虑到国家的问题,更多的是被清歌震撼到了,是个正常人都怕死,她看到清歌的箭,就会想到这支箭将会贯穿她的脑袋,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那支被她射出的箭,告诉她今天她犯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错误。   她……不该招惹上任何天朝人的……   清歌笑眯眯地扔下了箭,看了白夜一眼,亲切地将她扶了起来:“公主远道而来,自是辛苦了,不妨去休息吧!”   那眼里的流光溢彩霎时间全部涌现出来,让白夜微微晃了神,随后不禁莞尔。   用不了多久,这天朝百姓就应该都知道清歌这个人了吧! 第37章:病发   又是一个晚上。   “嗖——”的一声,箭矢离弦,然而在靶子的周围却零零散散掉了好些箭。   清歌射出去最后一支箭,依旧没中,不禁气馁地放下了弓。   明天就要陪着出去狩猎了,她这么样的箭术怎么混啊……   “看来清歌公主当时是虚张声势了。”   听这声音很熟悉,是原非。   一下子被人看穿,清歌倒是脸都没红一下,淡定地调整了一下呼吸。   只不过她却看见原非朝远处走去,拿起一把箭,走到和清歌差不多的位置,眼睛甚至都没看靶子,抄起弓,看似很是随意地射了出去。   然而却正中红心。   清歌表示受不了了,哀怨的眼神一直扫射着原非,就像是要把他看出一个洞来。   明明她有很认真地瞄准红心射的,然而却比不上人家的随随便便。   原非毫不客气地笑了出来。   “你求我的话,我可以考虑考虑教教你!”他笑着道,刚毅的脸庞因为这样的笑容多了些阳光气息。   “不要!”清歌很有气节地拒绝了。   “我可是镇国将军,大名鼎鼎的战神,训练过不知道多少人,我可以保证你半个晚上就正准红心!”   “……不要了。”   “真的不要?”   “……”   他们的说话声渐渐小了下来,只听见箭矢破空的呼啸声,大概是在专心练习吧……   角落里,一片白衣很快地闪过不见了,清风明月,他的身影消失,就像从未来过。   不得不说,在调教人的这方面,清歌对原非还是挺佩服的。   虽然这方面小黑曾让她涉及过,但她当时也只是学了一些基本功,她主要还是轻功和医术,会使银针,其他琴棋书画那都是附带的,这些日子长久以来几乎都要生疏了。   不过她这气势能唬得住栖霞公主就好。   今天一天的狩猎,很是顺利,自己是满载而归,而且栖霞也不来骚扰她。   因为,她现在整个心思都扑在原非那边,原非绷着一张脸,却又不能直接动粗,那尴尬的样子让清歌眉眼弯得像月牙。   狩猎场是设在城郊百里开外的森林,里面经常有动物出现,不久就被立为皇家地盘。里面的动物没有野兽,也就小鹿啊小兔之类几乎没有杀伤力或杀伤力较弱的动物放在林子里装装样子。   一方面由于玩得劲头还没过,另一方面也是由于离皇城较远,所以历来都是会在此地留个三天的,因此小屋小舍和大家宅院,还有营帐都是不缺的。   漆黑的夜晚,寂静阴森,外面的风阴冷的嚎叫着,时不时可以听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叮——”的一声,一支暗镖带着纸钉入了墙壁,周围的墙壁竟裂出了几道缝隙。   白夜本想着去寻清歌的,然而在她的屋中并未找到她,又去了几个她可能去的地方,竟然也没找着,就连原非和慕婉儿那边也让清歌的婢女过去找,得到的结果也是,没有。   清歌她……不见了。   这个认知让白夜产生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他即刻出动侍卫,全方面搜索。   接着,又回了自己房里,入目的便是那插在墙上的镖。   扫了一眼纸上的内容,那一片白衣便迅速地融入了漆黑的夜色。   孤零零的纸打着转,隐约可见上面的字迹:“若要她活命,南面十里坡来见。”   十里坡处的悬崖边上。   冷风吹过,一群黑衣人执剑将白夜包围。   为首之人用剑抵着一个酷似清歌的人。   没错,只是酷似清歌。   即使易容得再好,也只是像,那眉眼间没有清歌的灵动生机。   而真正的清歌完好无损。   普通的迷药她早就察觉,一路尾随黑衣人,却看见那人和宋清潇碰面。   宋清潇……   然后黑衣人就来到了十里坡,清歌也就自然跟过去,便看见了白衣胜雪的白夜,以及那个与自己很像的另一个自己。   她渐渐地靠近。   白夜状似不经意间做了个手势,周围悄无声息地露出了一批身着玄色衣衫的人,在那群黑衣人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就被在身后的人抹了脖子。   为首之人看着黑压压一片倒下,手抖了抖:“你就不怕公主被杀吗?住手!你――”   话还没说完,他低头,就看见一柄长剑贯穿他的胸膛。   死不瞑目。   见事情完美解决,清歌也不藏着了,大大方方地走到白夜面前,眼里亮晶晶的。   然后两人一致看向那个假的“清歌”   清歌一把按住她,点了她的穴位,撕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是慕婉儿。   冷笑一声,她却并不意外。   有宋清潇的地方,自然会有慕婉儿。   就在一切结束的时候,又一批人上前,双方混战厮杀。   只是这一批比之前的那一批人来说,要强的多。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白夜喃喃道,却是一声轻笑。   脚下的悬崖边开始剧烈地晃动,土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裂开,沙石铺天盖地。   清歌被白夜护在怀里,坠下悬崖。   只听见“轰――”的一声,不太响,却足以让他们无法逃离。   她看见了碎石的坠落,也看见了那白衣墨发,看见了在那星光灿烂的夜空下,那些碎石是如何砸在他身上。   她被他圈在小小的天地里,莲香清雅,仿佛落入了仲夏夜之梦。   只不过是片刻的晃神,便落入了崖底的深潭。   刺骨的寒水从四面八方涌来,鲜血被晕开,似是红色的丝线。   白夜是昏迷的,然而意识却是清醒的。   他能感到一股力量,从他的脖颈间绕过,用力带着他往上游,拖上了岸。   清歌扶着岸边,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   “白夜……”   她唤着他的名字,却在看到他的时候身体僵在了原地。   那露在外面的双手和脸上,青筋暴起,几乎道道都有一根手指粗细,就像是蜿蜒在上面的虫子,随着呼吸而一起一伏,还有蔓延的趋势,几乎想把皮肤撑开来一般。   血红的液滴顺着垂落的指间,缓缓地滑下,很快那眼角,鼻端,耳中,和唇边,也淌出同样的鲜红来,就像用刀在凌迟他残破的身躯。   但是,即使全身都浸在了血水中,那一抹微笑却是前所未有的璀璨,血流的越多,笑得却越是令人心惊。   他的眼里,平静的像现在的星空,然而却容不下任何活物,就像绝望的困兽一样,等待着她最后的宣判。   清歌只是惊讶,但他却以为她在害怕。   这时候水里突然有了动静,慕婉儿也被人打落掉入了深潭,她惨白的面色在看见不远处的白夜的时候,化作了一声尖叫。   “怪物!疯子!你滚!滚开!啊――”   她抓起一把石子和泥土,胡乱地朝前面砸了过去。   虽然那些砸不过来,清歌还是选择挡在了白夜前面,就近抄起一颗石子,往她的睡穴上掷去。   末了还用大石头朝她脑子上招呼了一下,虽然不致命,但足以让她脑子不清楚了。   清歌就这样转身,一步一步的,踩在他的心尖。   然后,像是用尽了一生的力气,轻轻地抱着他。   他的体温灼热,心却是冰凉的,然而,却因为她的拥抱,她的坦然,温暖了起来。   就连身体都疼痛得麻木,却会为她的选择感到一丝喜悦和心疼。   “清歌……”   天空渐渐下起了牛毛细雨,他的眼镜似乎是被雨水润洗过,黑曜石般的闪着亮色。   慕婉儿是他名义上的师妹,偶尔一次看见他的模样,便一直逃离他,但这世界上,仍然有她,不会害怕。   世界之大,总有人会适合他的。   他在这一刻,突然很想感谢命运…… 第38章:雨后一支舞   他们找了一个就近的小山洞,里面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脚步声都有回音。   清歌解下束带的璎罗,宽长的璎罗里面,是一排排银针,有粗有细。   白夜席地而坐,白衣已经看不出是白衣,清歌及时为他封住了痛觉神经,也行了针止血。   他背后一道微弱的火光一闪一灭。   到了下半夜,终于平静了下来。   然而,两人却并无睡意。   “白夜,宋清潇应该是那第一拨人。”   “嗯。”白夜现在阖上眼,侧躺在清歌腿上,三千墨发随意地散开。他嘴边噙着一抹笑,却多了一些烟火气,“另一拨人是宋清晨派来的,炸药也是他们埋的。”   清歌指尖缠绕着他的一缕发丝:“听你说来倒是不怀疑宋清瑄。”   “他不可能。”   清歌努了努嘴,并没有追问下去,比起这件事,白夜的身体更值得关心。   小黑曾经跟她很详细地介绍了冰魄的另一半——火炎,自然也包括植入人体后,人体的变化,即使她再怎么心存疑惑,在看到那火光的时候,心下也很确定了,那火炎,代替了白夜的心脏,制约着他的身体。   他无法习武,无法学术,每月固定的一个晚上就会发作,承受着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带来的折磨。   “怎么了?”白夜见她沉默了下来,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   “没事。”她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我在想,会不会除了母族的势力,那两个人背后还有人在暗中相助。”   她这么怀疑也没错,撇开宋清晨那边皇后太傅的势力不谈,就这个宋清潇,身后几乎无权无势,哪里来的信心和勇气,又哪里来的动机,欲杀白夜呢?   所以,那个暗中给他们使绊子的,目标是白夜,还是他的火炎?   一双冰凉的手覆在了她手上,如瓷的手指与她十指相扣。   她低头,这么近的距离下,她可以看见他眉眼修长疏朗,眼睛里的光彩,宛如润玉上那一点微微的莹泽。   外面的轻风细雨,奏响了枝叶,奏响了流水,然后又像是累了一样,渐渐沉睡。   “会跳舞吗?”   清歌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点了点头。   虽然没有身着舞衣,衣服也已经脏的不成样,但这并不妨碍清歌的舞姿不美。   这些年来,形形色色有无数个舞姬在他面前献过舞,即使她们背后训练了很久,舞姿也很华丽,但却少了一点什么。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少的是“真”   并没有清歌的自然。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她才是真正的莲花……   第二天天明,原非找到了他们。   清歌回去,刚刚洗了个澡,就被宋清潇亲自请去,为慕婉儿治病。   当然,最重要的目的还是验证她是否知道此事与他有关。   自然,清歌没什么证据,也只能当是不知情。   慕婉儿傻了。   清歌只看了一眼,就能确定。   只不过为了装装样子,她还是很认真地为她把脉,望闻听切,那是都用了。   只是在听见慕婉儿嘴里一直重复着“怪物”二字,就忍不住想要把她弄死。   最后,清歌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确定后面无人时,她悄悄地来到了白夜帐外。   里面有人在说话,她估计也不方便进去,就在外面等着。   然而,却被人一把拖了进去,然后被人按倒在地上。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她泪眼汪汪,无言地控诉宋清瑄的罪行。   宋清瑄有些心虚地别开眼:“白相,清瑄先行告退。”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他撩开帐门,吹进来一股冷风。   “过来。”   她乖乖的走过去,钻进了他怀里。   一只如玉的手为她轻轻的揉起了脑袋。   “以后,别在外面傻站着。”   她应下来,脑袋埋的极低,然而那发红的耳垂却在显示着此刻她愉悦的心情。   “慕婉儿她现在傻了,你说怎么弄死她才好啊?”为了不至于沉默,她主动找上了话题。   事实上她来也是为了这个原因,太轻易地放过她,她心里难受。   “你们不是有旧情么?”   清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他怀里,淡雅的莲香让她迷醉:“我现在不喜欢她了。”   自从她站在悬崖的那一刻,她就不再是清歌的朋友了。   那么多种选择,她却选了助纣为虐。   “那就随你了,不必顾忌宋清潇。”   她眨了眨眼,怎么嗅出了阴谋的味道。   “你和宋清瑄刚刚商量了什么啊?”   “一箭双雕。”   见她迷迷糊糊的,他不禁莞尔:“你有没有涂在箭上的,剧毒?”   “你这是把我拉上贼船啊!”她狡黠的笑着。   “你不是早上了?”在她走之前,他顺便还要了一服泻药。   对付不同的人罢了……   虽然他们遇刺,但北塞人还在,只能将这件事稍后处理。   而白天的狩猎场上,依旧热闹。   宋清晨,宋清潇,宋清瑄,原非以及北塞王子拓跋宏五人遥遥领先于众人之前。   前四人撇开秉性不谈,外貌都是极其出色的,然而拓跋宏肤色偏暗,除了壮硕的身体之外,并无甚出奇。   一轮下来拓跋宏却是猎物最少,这不禁让皇上喜笑颜开。   “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马蹄杂沓,马儿狂嘶,旗帜飘扬,因为有了皇上的加入和手中龙舌弓作为奖赏,兴致高昂。   忽然,暗箭齐发,竟有一支朝皇上而去。   “父皇小心!”   就在所有人慌乱的喊着“保护皇上”的时候,离皇上最近的沈清晨用自己的身体为盾,而那箭已经直直地没入他的腿里面。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宋清瑄也背后中了一箭。   原非领军亲自捉拿了刺客,他们却服毒自尽,一口气都没留。   不过在他们身上,都搜到了令牌,上面明晃晃地刻着“潇”这一个字,一时间宋清潇成了最大的怀疑对象,被捆绑起来严加看管。   随行的太医都被派去治疗襄王宋清晨,清歌便为宋清瑄处理伤口。   伤口没有恶化,也没有失血过多,只是看起来比较严重。   而宋清晨那边就很是不容乐观了。   一群年迈的老太医跪倒一片,束手无策。   有人建议清歌过来诊治,毕竟是神医的徒弟,不会比他们差。   “站在一个医者的角度,这种情况下应该截肢,否则性命堪忧。”清歌不卑不亢,以最冷静的态度,说出了那群太医死活都不敢说的话。   所谓的一箭双雕,就是将宋清晨和宋清潇一并除去。 第39章:大战触发   宋清潇被打入大牢,每天吊着一口气,被折磨得生不如死。   要说这其中没有宋清晨那边势力的施压那是不可能的。   清歌给他送去了伤药和饭菜,对于这个名义上的“哥哥”,还和他接触过一段时间,现在这样,她有点心寒。   “没想到第一个来看我的人竟然是你……”宋清潇强撑起血肉模糊的身体,颇有些自嘲的意味。   “我也没想到你会这么狠心。”   他眼里冰冷,却凄绝,仿佛不在乎自己这具身体:“你是指十里坡悬崖还是猎场行刺?”   “这么说你承认了?”她布菜的手顿了一下,然后缓缓地收了回去,“你的人马哪来的?你又是哪来勇气对付白夜?”   “天师――”   清歌睁大了眼睛,看着宋清潇的身体如一摊烂泥一样,软绵绵地躺倒在地上,那脖子的地方,插着一根银针。   后来宋清潇的死亡,对外宣称是愧对良心,畏罪自杀。   大牢里,只不过是草席一裹,就是一具扔到乱葬岗的尸体。   相隔不到一天,慕婉儿被发现在房中上吊自杀。   生死相随……   北塞之人趁夜离去,却还是遭到一波又一波来自天朝的刺杀。   被追的筋疲力竭的拓跋宏在一家农舍里避难,却被人找上了门。   “我们谈个交易如何?”   一切的事情都在暗中沸腾。   终于,在贵妃死后,她的父亲骠骑大将军一脉也被人重创。   清歌检查过她的尸体,并没有任何发现,没有外伤,也没有内伤。   再细细地寻找,竟在手臂的位置发现了一个直径不到一毫米的细针刺入的痕迹。   眼下兵权被夺,一时间便宜了原非。   军中两方的制衡被打破,出现一边倒的局面。   贵妃死后,在超度诵经的时候,清歌终于看到了一个很陌生但又对他有映像的人。   那人法号“净尘”,是一名和尚,手上拿着一串颜色暗淡的佛珠,正是别人口中无所不知的天师。   虽然是寺庙中人,但眉宇间不知道为什么,清歌感觉到了一丝冷厉。   她明明也只是第一次见过他,就是感觉很熟悉的那种,仿佛隐隐约约她忘记了什么一样,那大脑中有部分是空白的。   然而,那人却在她能看见的角度,给了她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清歌与白夜商量了一下,竟然发现他就是那个曾经给她批命的得道高僧。   “命带煞气,可致洪灾,可致干旱,可致无子,应当远离。”   就因为一句无稽之谈,皇家就抛弃了她。   然而,这不是最重要的。   清歌在皇宫里,度过了第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天。   就在冬雪消融,春意将至的时候,边关告急,北塞联合诸小国三十万大军压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取数城。   收到消息的那时候,作为天朝的皇帝,却在跟幽居深宫不问世事的太后以及众妃嫔举行小宴。   正如没人料到春寒料峭的时候皇家会办宴会一样,也没人料到北塞会在这时候进军。   当血淋淋的无名小卒拼死冒着危险,强撑最后一口气快马加鞭递上消息的时候,只听见妃子们轻笑的讶异声。   “暖风熏得游人醉”,现在这风还不是暖风,却依然能让权贵之人沉醉其中。   皇上坐在最上面,思索片刻,却是派了原非和白夜两人,以白夜为主将,原非为副将,抽调十万大军先行救援,而后再增派军队。   “平安归来。”这是清歌对白夜的唯一要求。   他相貌极其温雅俊美,神情在不明的忧伤中舒展开来,刹那间仿若在暗处翻开大片姣白的白莲,于洁净之中漂浮着抑郁又空灵的美。   所有的不舍,所有的决绝,都化为一个浅浅的拥抱。   “……等我。”   “好。”   十万大军浩浩荡荡,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远方的黄沙漫天,整齐划一的马蹄声,步伐声,轰轰烈烈,大地都为之震颤。   清歌在城楼上,目送白衣轻甲的他,渐渐湮没在天的尽头。   他不曾回头,她却久久收不回视线。   天边的云是思念,风带不走的是云。   心里好像空了一个大洞,风灌进来,不住彷徨。   清歌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一天天的消息像是雪花一样洋洋洒洒,有输有胜,僵持不下。   清歌打开衣柜,里面放着小黑为她准备的衣服。而折叠整齐的衣服旁边,是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   清歌从来都没有忘记,她来到这个架空王朝的目的。   取回作为白夜心脏的火炎……   一切,战争过后就会尘埃落定了。   一批又一批的军队和粮草送到战场,无论是天朝还是北塞,都倾举国之力投入战争。   清歌身处后宫,冷眼看着妃子争宠,偶尔也会去贤妃那坐坐。   她是这个后宫里清歌唯一不厌恶的人。   她不会刻意争宠,也无力诞下子嗣,倒是避免了站在刀剑浪口上。   宋清瑄前一段时间里就去支援白夜那边了,贤妃一个人也便愈发沉静,整日吃斋念佛,也算是避世隐居。   后来朝堂上收到两个消息,却都不是好消息,犹似雪上加霜。   第一,本身军队人数虽多,但奈何都自成一派,尚不能团结一致,在白夜和原非的强制打压下,有人受不了做了逃兵,更有人做了叛徒,将重要的内部消息透露给敌方,战事吃紧,急求支援。   第二,原非,因为叛徒的泄密,被困于敌军包围圈,死战不得逃脱,力竭,身亡……   清歌听到消息后,一滴眼泪就那样毫无征兆地落在了匕首上。   曾经是天朝战神的原非,曾经是镇国将军的原非,曾经在娄山关一战成名的少年英雄,死了……   他的死亡加速了国家的进一步衰落。   朝廷上分为主和派和主战派,终日里吵个没完。   最终,皇上选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派主战派的领头人物从民间招兵买马,组成军队最后一次攻打,若胜万事大吉,若败缴械投降。   清歌多半时间都是在民间为身患疾病却无钱医治的百姓们免费就诊。   一人之力虽然渺小,却能以德心感人,至少是能救一个算一个。   长期的征战,使得壮丁全部充军,留下老弱病残苦苦守着几亩田,却要承受极多的赋税。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现在就连天子脚下的这片土地上,都开始有人进行起义,反抗暴政。   清歌望着花开花落,黄叶翻飞,心里泛着苦涩。   开始还会为白夜担心,可是后来却看淡了,看清了,便什么心思也不想用了。   在最后一批军队也全军覆没的时候,天朝古老而沉重的大门顷刻倒塌。   北塞大军长驱直入,终于来到最后一座城池,天朝皇都。   清歌穿上了小黑给她的衣服,也带上了匕首。她自己为自己绾发化妆,然后静静的等着,命运的到来。 第40章:第二世·终   宋清瑄带兵,不发一语地看着混乱的皇宫。   “传令下去,所有将士不得伤害宫里任何一人,违者军法处置!”   吩咐完了过后,他才靠着柱子,没了劲头。   现在的他可是很虚弱的,他的好兄弟,竟然在最后快要结束的时候给他下了泻药,一路上肚子里都闹腾得厉害。   他百思不得其解,最后还是想不出他哪里得罪人家白夜了。   不过,他好像有欺负过清歌……   外面不断响起恐惧的尖叫,但清歌内心的一个角落里,却还能听见鸟鸣,闻见花香。   宫门缓缓打开,光线照亮了两人的脸庞。   “白夜,你来了。”清歌的笑容里,带着残艳的美感。终有一天的现在,她成不了以前那个快乐的清歌了。   很久没见过白夜了,却依旧记得他的一袭耀眼的白衣。   现在到这里来的他,没有穿铠甲,倒让她恍惚了,仿佛这一切都只是她的一个梦。   梦醒了,他依旧是翩翩如谪仙般圣洁,露出的是如云朵一般舒展的笑容,层层叠叠地,掩映着高远的天空,就像无暇的美玉,就算不经雕琢,也温润得成为不容忽视的存在。   只是,虽然人还是那人,在温暖的笑容背后,又有多少血腥呢……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以汝之名,以血为契,森罗起,万象生。”   两人进入了结界。   清歌闭上了眼,她有很多很多问题想问他,却不知道从何开始问,就像一团乱麻。   她吐了口浊气,再睁开眼时眼里一片清冷:“原非他,是你杀的么?”   “是。”白夜用最温柔的语气,却讲着最残忍的话,“你最先知道的行动,大概就是那晚我潜入皇宫却被原非发现,还给了我一箭吧。”   “其实那晚我是去偷边防布局图,然后将我手里有十分之七八像的图放回原处。”   “北塞王子是我放走的,而那布局图也是我转交给他的。我让北塞假意攻打天朝,而有了边防布局图的北塞更是如虎添翼。”   “而那个人疑心重,我料定他会派我去制衡原非,所以我得到了军权,里面安插着我的隐卫和亲信,再恩威并施,得到了军队的控制权。”   “后来派出的援军,多半都是皇上那边的人,我便在他们的粮食里下大量的蒙汗药,在不费一兵一卒的情况下,将他们都杀了。后来清瑄也被派到我身边,便于计划的实施。这也就是为什么朝中收到的消息里,没有一丝一毫对我不利的。”   “至于原非,怪只能怪他太忠心,对这个蛀虫一样的国家,竟然还义正言辞地说什么要保护这个天朝大国。所以在知道我们的秘密之后,必须把他杀了。”   “当年娄山关一役,他父亲本可以活命,然而那个人却因为忌惮他,朝中六军不发,粮草不给,让他们在死守城池。如果不是原非侥幸逃脱,那就是真的全军覆没。”   清歌凄绝地笑了:“明明可以有更好的办法,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选择这么血腥的方式?”她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匕首。   白夜,白天与黑夜,光明与黑暗,原来他的白衣只是为了掩盖内心的暗色……   “宋清瑄,和你是什么关系?”   白夜上前了一步,清歌后退了一步,他叹了一口气,有些如释重负地笑着:“我和他,是亲兄弟,他是我的弟弟。我们是前朝遗孤。”   “当年那人还是一个大将军,却在父皇生病的时候,谋朝篡位才得来的天下。我和清瑄被迫分离,我成了流浪儿,他被设法进了皇宫,成为皇子。”   清歌听完之后,甚至比之前更震惊。   如果这天下自始至终都是他的,那这么做又有什么错?杀了皇上的亲信,杀了那么多人,只不过是以血祭奠前朝的亡魂。   清歌垂下了眼眸,如蝶翼般细密的睫毛轻轻地颤动着。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最后一个问题,你……以前……受过很严重的,致命的伤吗?”   他声音轻轻地,听起来有些不真实,深沉的悲哀像是弥天大雾一般:“前朝灭亡的时候,被人追杀,一箭穿心。”   只不过几个字,却一笔带过那最深的绝望。   清歌突然很想抱抱他,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   她不想计较谁伤害了谁,国恨家仇,冤冤相报何时了……   “清歌,遇见你之前我不信命,可是现在我认了。”   他的思绪开始飘忽,遥遥的似是听见清歌的惊呼声。   他清浅地勾起了唇角,血淋淋的身体是到了极限,借着清歌的力道缓缓地坐了下来。   “知道吗?我为了学武,强制性地动用火炎的力量而不顾反噬,所以才有了这番模样。所有人都看中了它的力量,才会怕我,敬我,甚至让我走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可是啊……我不愿意被那一人压着……”   回光返照的时候,白夜觉得自己的脑海里从未如此地清晰。   他从清歌的袖子里,抽出了那把匕首。   “你是主人派来的吧,这把匕首是来取火炎的。”他将匕首交给她,“动手吧。”   清歌望着自己握着匕首的手,一寸寸地移到白夜的心脏处,尖锐的刀尖抵在了他的心口。   火炎的光芒渐渐地扩大而强烈,就像是锋利的刀片,从他龟裂的皮肤上透着光。   她不敢多眨一下眼睛,因为氤氲着雾气的眼里,随时会滚下炙热的泪珠。   他伸出一只手,为她将一缕垂下的发丝别到耳后,那蹭上的嫣红是他留下的斑斑血迹。   那另一只手,就在清歌愣神的时候,抓着她的手,狠狠地将匕首送进了他的心窝。   他们都听到了筋脉挣断的声音。   那把由天外玄铁打造的匕首,尾端镶嵌着一颗红宝石,流下的汩汩鲜血都被它吸收待尽。   一阵强烈而刺目的红光过后,火炎从他心口处缓缓地浮了上来,静静地立于半空中。   白夜闭上了眼睛,眉眼含笑,白衣胜雪,已然恢复,然而,却是再没了呼吸。   打开结界,包括说了这么多话,只是为了这一刻的了断。   清风明月,一袭白衣翩然,纤尘不染,如画中仙,水中月,她触不可及。   指间阳光下,是她无法握住的生命流沙。   繁华过后,一梦华胥。   此间少年,终须一别。 第41章:第三世――大结局上   回到冥界的清歌,现在是秦雪。   她小心翼翼地捧着火炎,那忽明忽灭的光芒,就像一颗跳动的心脏。   终于,结束了……   曼珠沙华盛开,黄泉路,奈何桥,忘川河,她停下了步子。   “这段时间里,小黑去哪里了?”见阎王走过来,她的心里没由来地一沉。   她的直觉一向很准,可是在这一刻,她宁可不要那该死的直觉。   阎王的络腮胡子抖了又抖:“他……在无尽海,我送你过去吧……”   一望无际的湛蓝的海水现在黑压压的一片,阴云密布,雷声滚滚,强劲的风几乎将她整个人吹起。   就在这时候,她手里的火炎让她周围出现了一个包围圈。   借着它的力量,她来到了最中心,强大的力量让她站立不起。   然而,即使四周不见阳光,她还是看见了被铁链锁在一座岛上的那条蛟龙。   四根擎天柱,撑起黑压压的天。巨大的菩提珠环在上空,独独撑开了金色的光芒。只不过在这样的天气里却显得很压抑。   越往里走,便觉得身体就像撕裂一般承受着锥心刺骨之痛,就像是被人狠狠地挤压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变形,让人喘不过气。   九天之上天雷声动,她脸色煞白。雷声一重滚着一重,似重锤落下,要敲裂九天,原本就阴沉的天色竟在瞬间变得漆黑。   一道惊雷应声而下,直直地劈在了那条黑色的蛟龙身上。   带着撕心裂肺的龙吟,它重重地摔倒在地上,血淋淋地激起一片尘土,铁索刺啦啦的尖利地响动,她脚下的大地颤了颤。   它一次又一次地想要挣扎着爬起来,然而也只能稍稍动动尾部和头部,其他地方早就血肉模糊。   天边没有再传来雷声,大概天劫已过吧……   她试着伸出手,却在触及到金色的屏障的时候,被狠狠地弹了出去。   她看见了那双困兽般的眼睛,一点一点的移到她的脸上,然后,尾巴扬了扬,无力地垂了下去。   渐渐地他幻化成了人类的模样。   站得太远,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但她却很熟悉那黑色的袍子。   小黑……   她强撑起来,走到离他最近的地方,望着他的四肢因激动抗拒而被锁链磨得鲜血淋漓。   他的眼,散发诡异的赤红,他的发,漫天飞舞,仿佛妖魔降世,他的衣衫,被体内爆出的气碎成片片,露出胸口一道血红十字,而他的脸,青筋暴起。   她慢慢地伸出手,因为佛光的伤害,她不得不试图弯下身来,以此来减轻一些痛苦。   咬了咬唇,她的脸好像绽开的白兰花,笑意写在她的脸上,溢着满足的愉悦,她的嘴角上扬的美丽的弧度,双目犹似一泓清水,似是镜中花,水中月,却坚定得不容忽视。   但随之而来的却是她的血,像是水头龙打开一样,只不过眨眼间就染红了她的衣服。   “走啊,走开!”   “你乖一点好不好……”   他发狂地咆哮悲吼,四肢疯狂地扯动着锁链,完全无视于被生铁磨伤后不断汩汩流出的鲜血,赤红的双眸流出赤红的泪。   她的身子在滴血,他的心也在滴血……   冰魄,火炎从两人身体里划出,合并后一股巨大的力量竟然将她的灵魂生生剥离出她的躯壳。   往事一幕幕,曾经有个人叫顾陌,曾经有个人叫千凉……   等她在迷迷糊糊中睁开眼的时候,正被人扔进了一个黑漆漆的陌生的地方。   幸好有水流的声音,她顺着声音走过去,竟是血流成河。   在红色的涌动着的水流里,她看见了自己的样子。   一名女子虽然年纪小,但罗裙飘曳,一身白色的衣裙随风送香,娇丽绝伦,顾盼之间,风姿绰约,艳绝倾城,如出水芙蓉,冰清玉润,恍如秋菊披霜,静若松生空谷,较之西施清丽,比乎王嫱艳绝。   这,是她?   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   脸还是那张脸,神韵却不是那份神韵。   “呵呵。”一声轻笑,却是来自不远处身负锁链之人,“在下千凉,敢问姑娘芳名?”   “青丘帝姬,凤轻。”她听见自己如此说道,“无尽海的人鱼公主把我骗进来的,她嫉妒我。”   “你脑子是不是有病啊!”   的确,这声音很好听,但是这说出来的话却一点也不好听。   她皮笑肉不笑:“你这么说,前提是我要有脑子。”   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千凉毫不客气地笑了。   墨色黑发优雅的束在头后,一缕随着白皙的脸庞垂落,一双丹凤眼中,是一丝让人无法逃脱的妖艳,高挺的鼻梁下,是一抹抚媚微笑,那如玉般的手上,是细细密密的伤口,一身黑衣,让他散发出一种无形的高贵。   妖孽!   据说在无尽海的最大的海下岛屿上,束缚着上古妖兽――魔族始祖,一条巨大的黑蛟龙,生性凶残,喜好杀戮。唯有其心,可有起死回生之效。   好吧,她的确将两人联想不到一起去。   “喂,你知道该怎么走出去吗?”   凤轻准备往他的方向走去,却听到他戏谑的声音:“凤轻姑娘,要是再往前一步就要被结界伤到打回原形哦。”   “一二三,木头人!”她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身体就在那里一动不动。   “哈哈哈――”千凉笑得不知道有几分真假,但那确实是在笑了。   她悻悻然地退了回去。   “等到一年后,下年这个时候,姑娘你自然就能出去。”   话音刚落,凤轻就觉得结界内部有什么力量在涌动。   “喂……”她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那一幕。   强劲的电流闪着火光,他三千墨发如绸,仿佛被风吹起,肆意飞扬。   带着沉闷的雷声,那天雷地火就尽数往他身上砸去。   他微笑着,站得笔直,让结界内部的力量一寸寸地剜着割着他苍白的皮肤。   如此强大的力量,让她不得不变成了狐狸的原形。   等到一轮结束的时候,他的黑衣就像在水里浸泡过一样,浑身湿透。   然而,那却是血水,黑色的衣服染血,却不见红。   “不是让你别过来么?”   虚弱的声音飘飘忽忽地传到她耳边,她毛茸茸的耳朵动了一下:“你不疼吗?别怕啊,我陪你。”   别怕……   千凉忍不住想笑,心中却似乎更想哭。上万年的光阴了,他被困在这里,无数次痛的几乎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   从来没有人问过他到底怕不怕?他终日见不到阳光,终日与黑暗相伴。外面沧海桑田,没有人记得他的存在。他只能成为仙史书或者魔族历史上一个传说般的存在。这里没有一个妖魔神仙来过,安静的诡异。就连他自己,都记不清自己为什么会被囚禁在这里,过往的一切都被他在漫漫的疼痛中忘记了……   但是现在,一只不知道比他小几百万年甚至更多的小白狐竟然会告诉他别怕……   “嗯,不怕……” 第42章:第三世――大结局下   一年啊,也不知道还有多久。   这里长年不见阳光,但却能看见,只有在下一年加强封印的那一刻,才会有人进来施法,那时候便可出去。   凤轻欢欢喜喜地成了一只小白狐,整天摇着小小的九条尾巴,极像扇子,又像松松软软的棉花糖。   她不太喜欢到处乱跑,因为千凉说过除了这块地方,还镇着其他低级的妖魔鬼怪,长像丑陋。   见惯了千凉完美无瑕比她们狐族还漂亮的脸,她还真接受不了其他怪物的面目狰狞。   结界里基本上每隔一两个时辰都会放出能量来削弱千凉的气力。   她这时候就会特别安静,耷拉着脑袋,用爪子时不时地抹着脸。   等到结束了之后,她就讲一些外面世界的见闻。   别看她还小,神界,仙界,人界,妖界可都是去过呢!   虽然每次回来都是被爹娘不客气地像沙包一样拎回去的。   虽然多半是糗事,但她觉得只要能看到千凉笑眯眯的时候,丢人就丢人吧!反正她不介意。   “长大后我要去魔界玩一圈,我到现在还没去过。”   千凉躺在了地上,双手枕在脑后,正在假寐,闻言睁开了一双潋滟的眸子:“就你?小身板儿的,手不能提肩不能抗,小心落得个尸骨无存。”   “呐呐,不是还有你这个魔族始祖嘛!”她晃着自己的尾巴,“那是你的地方,我想去看看。”   “你……”千凉竟然无言以对,“随你吧……”   他拉了拉禁锢他的粗铁链,金属碰撞的声音在他听来是如此刺耳。   “喂,千凉啊,你给我讲讲你们那个时候的事情吧。”   他挑眉:“记不清了。只知道那个时候天地混沌不明,除了杀戮只能杀戮,到处血流成河,尸体压着尸体,人人都想占着土地,然后不断扩张。弱肉强食,在强大的武力下,除了鲜血和骸骨,没有什么能满足心里膨胀到发狂的欲望。”   他眼角里都是在笑的,勾魂摄魄的眼里泛起一圈一圈涟漪。   却是让人鼻子发酸……   终于,离出去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可是凤轻私心却希望时间再长一点,再慢一点。   “千凉,你说我要是走了,你该怎么办?我又该怎么办?”   他撩了撩宽大的衣袍,席地而坐,一双凤眸上挑:“那还不简单?你做你的青丘帝姬,本尊做这里的一个囚徒。从此天涯海角,永不相干。”   “哦,这样啊……”她的尾巴很轻很缓地动了一下,就像是被微风拂过一般,她觉得全身上下的力气都像是抽空了一样,连尾巴都动不了了。   她将自己蜷缩起来,远远看上去就像一个小小的雪球。   离开之前,她重新变成了人形,为他跳了一支舞。   云袖轻摆招蝶舞,纤腰慢拧飘丝绦,似是一只蝴蝶翩翩飞舞,似是一片落叶空中摇曳,似是丛中的一束花,随着风的节奏扭动腰肢,绽放自己的光彩。 甜甜的笑容始终荡漾在小脸上,清雅如同夏日荷花。腰肢倩倩,风姿万千,妩媚动人的旋转着,连裙摆都荡漾成一朵风中芙蕖,那长长的黑发在风中凌乱,美得让人疑是嫦娥仙子。曲末似转身射燕的动作,最是那回眸一笑,万般风情绕眉梢。一曲结束,她站起身来微喘,用手拂过耳边的发丝。   千凉收回了那一闪而过的惊艳。   果然,九尾狐族的都漂亮得逆天……   “喂,千凉,等我什么时候成为了青丘女帝,我……”她顿了顿,用那双澄澈的眼睛巴巴地望着他,“我可以再来找你吗?”   他有些诧异地望着她,半晌一声轻笑:“如果那时候,你还有这个决心要来的话,我就是想阻止也阻止不了啊!”   万年后。   凤轻站在高台之上,上可触及云朵,下可俯瞰苍生。   她看着虔诚地跪在她下面的青丘子民,听着一声高过一声的臣服之音,却总会遥望无尽海的方向。   万年的光阴过后,她还是有那个决心,去见他。   等到她尽完自己的责任后……   帝姬人选已定,她拒绝了所有求取之人,只是将帝姬教育得能有一天接替她的位置。   作为青丘女帝的她,无法任性得不顾一切,但作为一只九尾白狐的凤轻,却是自由之身。   无尽海。   像极了炼狱。   海面上无数生物的尸体漂浮着,湛蓝的海水,成了红海。   咸湿的海风吹过,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除了海浪拍打礁石发出的声音,辽阔无际的汪洋大海,安静得连微风声都听得见。   一名男子穿着黑色的衣袍,将手穿过最后一个人鱼的胸膛,狠狠地挤爆了他的心脏,将那尸体随意丢在了海里。   四海八荒之人尽数涌来。   在无数人的包围下,他舔了舔手上的血迹,笑容恣意。   然后,他的视线停在了一处,嘴边轻轻地勾起了一抹笑。   凤轻就为这一个极其微小的笑容而掩唇,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抹去了眼里的泪水。   “千凉,你妄下杀孽,不知悔改,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众仙家都让开了一条路。   在那遥远的天际,佛光犹如另一个太阳,所到之处自是一片清明。   没有血色的大海,没有无尽的尸体,仿佛刚才就是一场梦。   凤轻没有看到传说中的释迦牟尼佛,却注意到了一旁的迦叶尊者。   那张脸……   九九八十一颗佛珠,排列成了阵势。   在两人合力之下,强势封住了千凉。   饶是千凉亿万年间受着诛魂之罚,也能凭一己之力震得佛珠出现一丝裂痕。   可是啊,他却无法再挣脱了。   飞扬的墨发垂了下来,唯一不变的是嘴边嘲讽的笑。   他的嘴边溢出了鲜血,他的笑却依旧是熟悉的张扬骄傲。   凤轻不禁握紧了拳头。   她眯着眼,也不顾佛光是否会将眼睛刺痛,九九八十一颗佛珠,总会有弱有强,只要找到最弱的那一颗,就能破坏整个阵法。   在最外面,就有一颗,虽然不是最弱,但相对来说较弱。   她暗暗的积聚力量,机会只有一次,就算是拼尽自己的力量,也要一击必胜。   就在众人都紧盯千凉的时候,凤轻眼睛渐渐变成了血红色。   她周身包围着银光,犹如一把锋利的刀剑,直入阵法之中。   九条尾巴尽数张开,那美丽而又纯白的尾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条一条地消失。   “凤轻!你给我停手!快点回去!”   她嘴边绽出了一抹浅笑,眼睛弯弯的像个月牙。   “幸好,你还记得我的名字……”   到第九条尾巴消失的时候,她跌了下去,落入阵法中。   她不愿去看父母痛心疾首的样子,也不想听外面那些神仙是怎么说的,整个人都被他抱在怀里,就像是倦鸟终于找到巢归。   “私通魔族,天道当诛!”   “六界难容,有违天理!”   “不入轮回,罪应灭魂!”   怒声震天之下,凤轻缓缓地伸出手,微笑着手指触上了他的脸。   “你长得真好看……”   “那是,本尊肯定比你们青丘的一群娃娃好看。”   她笑着:“可不可以把我抱紧一点?”   他没应声,只不过加重了抱着她的力道,像是揉到骨髓里一样。   如此,她就是他的珍宝,只此一人罢了……   “千凉啊,你是怎么出来的?”   “人鱼族族长想用我的心脏,复活把你丢进无尽海而后遭天谴的那位小公主。”他拢了拢她的墨发,“那时候我恨极了她们,然而又想借着杀戮见你一面,一心求死……”   人间有一句话,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原来一直以来不是她的一厢情愿,而是他们的两情相悦……   “你再等等,阵法会破的,而且魔界那边会收到消息,马上就会来,我不想你死……”   她的泪水,灼伤了他的手,他的心。   后来一切就如凤轻所说,然后千凉带她回了魔界。   他的心脏,分为冰魄和火炎,能聚魂。只要是世间还有一丝一毫的气息,都能不远万里地感应到。   漫漫长路,他走遍了千山万水,极力将凑成的主魄送回21世纪的现代疗养,而残魂分别寄养在不同空间的不同人身上。   而后冰魄火炎各择其主,生生世世,代代相传,在某个时代,守护残魂不散。   失去心脏的他,虽然失去了法术,却幸好肉体还在,灵魂不灭。 第43章:尾声   【尾声】   忘川不相忘,奈何可奈何。   引魂之花――曼珠沙华。   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独自彼岸路。   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很多走上奈何桥之人,都会在喝下孟婆汤之前,问问孟婆:“那个在彼岸花海的女子是谁?”   “缘起缘灭缘终尽,花开花落花归尘。只不过是个可怜的未亡人罢了……”   【完结感言――废话过后有故事和情书】   谢谢这个暑假给我时间,谢谢各位读者的支持。   暑假快结束了,作为一名准高一的孩子,29号开学,所以不得不草草了事,结尾可能会显得太仓促。   其实我一开始准备了两本小说,一本就是这个《穿越之三世情劫》,另外一本叫《妖精谷》,都是单元类的故事。只不过《妖精谷》比《穿越之三世情劫》更单独,一章一个故事,也不像后者那样每个故事那样有明显关系,所以我一开始是偏向于后者的。但是自从我玩了橙光游戏的快穿,就有感而发,把《穿越之三世情劫》提了上来。   虽然没什么特别好的地方,但奈何每一世都是悲剧,不是说悲剧比喜剧更容易记住嘛,然后我就写了555~   其实我对悲剧情有独钟,因为我很忧伤的发现,我把我的人生经历串联起来就是一部悲剧。有句歌词怎么唱的:“小白菜呀,地里黄呀~~~,三两岁呀,没了娘呀~~~”我就比她好“一丢丢”   【迎七夕·最美情书――写一封最美的情书,送给我最爱的人】   虽然很多个七夕节啊,情人节啊,都没人陪我过,但是我写了两封情书,也算是参加了吧。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今天是七夕节,也是我们天毒里的小七生日哦,不过我没写他的情书QAQ~~~   第一封给我们《天才小毒妃》的北月公子。   似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清风明月,琴瑟雅音,一眼回眸,韶华倾覆。君子如玉,明玉似水,白衣翩然,随风沓来。你如清风袭我,你如细雨润我,你如阳光暖我,你如明月醉我。你是我们的公子,是我们心中向往的白月光,静静地倾洒光辉,静静地浅然而笑,惊艳时光 温柔岁月。   陌上少年人如玉,谁家公子世无双。那是韶华落尽的余香,是皑皑白雪的净雅。北月公子,你用孱弱的身躯,只身一人撑起一个家族的使命。守护国,守护家,守护芸汐,守护自己最爱之人,守护着指间淡淡的忧伤。   残雪乱了流年,骄阳误了浮生。提灯挽零星,冷冷轻风子不语;绾发赏夜空,悠悠情怀吾有思。荏苒岁月,时光静好,你有你的如斯佳人,似水美眷,我有我的痴心无悔,笑中带泪。   我在每一行字里,做着迷途之人,以月为心,泪眼而望。倾一世光阴,倾一世温柔,倾一世相思。   第二封给我曾经暗恋的他。   七夕将至,我想写一封最美的情书,送给我最爱的人。   在那个盛夏,我遇见了你,你眉眼含笑,温润如玉,白色衬衫,蓝色牛仔裤,在林荫小道漫步而来。   我在这一头,你在那一头,隔着斑驳的倒影,你的眼里倒映着蓝天白云,花草树木,如同明珠,却独独少了我的身影。阳光在你发间跳跃,你踏着温暖,逆光而来,点亮了我静默苍白的人生。   然后,我们擦肩而过。   据说暗恋是一件苦涩而甜蜜的事。我很胆小,却又充满幻想。我相信灰姑娘总有一双适合她的水晶鞋,我相信王子总会寻到水晶鞋。虽然,最后不是我。   一厢情愿的爱情,就要做好愿赌服输的准备。我认输,我输的彻彻底底。每个辗转不眠的夜里,泪湿枕巾,却甘之如饴。   那时候的我,终于明白,牛郎织女鹊桥相会后也会隔着跨不过的银河,就像你我的距离隔着光年和单相思。   你不用转身,就已经注定了我萧条的半生。   然而,年复七夕,今又七夕,我终于可以用我五分之一的人生和百分之百的决心告诉你:“谢谢有你来到我的世界。”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祝愿七夕你会幸福,庆幸我能说得彻底,希望眉间朱砂生在彼此心头,指间月光淌在彼此心中。   【微小说】   《何处忘忧》   曾经,残阳如血,她嫁衣如火,眸中含泪,只身一人和亲北塞。   曾经,竹林深深,他白衣翩然,眉眼温润,却在转瞬间将她送往他国。   他不知,她曾站在雨中一夜,执着只为一个答案。   她不知,隔着一扇门内的他,气若游丝,不断咳血,几近丧命。   一处相思,两处闲愁,忘忧忘忧,何处忘忧?   此去经年,三年流转,她魅惑万千,绝代风华,他杀伐果断,铠甲森冷。   他一如以往,温柔的如同三月的湖水:“忘忧,我带你回家。”   她浅笑嫣然,却在转瞬间泪水决堤:“你践踏的是我北塞的土地,你残杀的是我北塞的子民,你领兵攻打的是整个北塞!”   她穿着尊贵的嫁衣,在城楼上,款款而舞。   一舞倾人城,一舞倾人国,一舞自忘忧,一舞佳人逝。   他将她抱在怀中,心弦已断,安然病逝。   忘忧已逝,何处忘忧?碧落黄泉,再寻忘忧。   《一舞倾城,一世长安》   注定一生柴米油盐,却在追求风花雪月。   注定一生寒凉似水,却在追求骄阳如火。   注定一生岁月蹉跎,却在追求水中圆月。   谁的流年,恰如彼岸,谁的一舞,一世长安?   她是山间的孩子,却被送往相府。本欲逃离,奈何囚心。   他冷心冷情,一袭白衣,在黑夜中萧瑟孤寂,他是名动天下的少年丞相,也是她一生温柔的月光。   明月高悬,她提灯挽月。灯光柔和,月光倾洒,她随风而舞,广袖翻飞,衣袂翩翩,成了点亮他的第一缕阳光。   他给她取名“长安”,她笑得如同清晨初阳下盛开的第一朵花儿。   “长乐平安,意为长安。”   这是在她被送往宫中时,他如此近距离地对她说。   她很想露出当年的笑容,可是冷风冻住了她的嘴角,她失去了笑的能力,也失去了一世韶华。   她一舞倾城,却再也无法一世长安……   她开始微笑,媚眼如丝,一颦一笑勾人摄魄,她举着酒杯,坐上了帝王旁边最尊贵的位置,下面跪着的不仅是森森白骨,还有满朝文武……   两两相望,他的眸中依旧清冷,她的眸中,却再寻不到天真无邪……   人人皆道她红颜祸水,妲己转世。   她看着空中圆月,笑得讽刺。   三年之后,城破国亡,她在空空荡荡的大殿里,见到了一轮明月。   他剑锋直指,寒芒毕露,身后大军愤怒喊着:“诛妖后,清君侧!”   她望着他沉静的脸庞,如墨的眼眸里一片氤氲。   她一步一步朝他走来,无视淋漓鲜血,清浅地笑了:“诛妖后,清君侧……”   是她太傻了……   一朝入权势,终年无长安。   以心为城,入一场君梦,以你为梦,散一回皇城……   他的剑,握在手间,微微发颤……   繁华一梦,岁月蹉跎;回眸一笑,芳华荏苒。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net--- 书本网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